當然,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目前走出帳篷的元寶正坐在一棵橫着擺放的樹幹上,雙手撐在兩個膝蓋上,雙眼直視前方,很久都沒有動。
深秋風大露重,不一會兒,他的衣擺就結了一長串露珠。
覺得無聊,在四處轉悠的賀麟不經意闖入了這片天地。
因為夜晚光線昏暗,他差點沒看到這裡還有人。
陡然注意到,他不禁吓得後退了一步。
定睛一看,哎,這個人有點熟悉,再近了一點看,哎,更熟悉了。再近一點,他也坐到了樹幹上,這下他看清楚了。
是今天白天才見過的……好像忘記問名字了。
“那個,你在這裡幹什麼呀?”
因為無聊,也因為好奇,他忍不住搭腔問道。
結果對方壓根不帶理的,甚至身體都沒有一點挪動的迹象。
對方的冷淡令他有些不悅,聲音都大了幾分。
“喂,我問你呢!”
對方依舊沒動,卻開口說話了。
“别理我,我正打算把自己凍死。”
賀麟:“???”
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眼睛四處張望了一下,好心解答:“這天,應該凍不死人吧。”
元寶聞言,不禁輕啧了一聲,将手從膝蓋上放下來,默默轉身,目光幽幽地看着賀麟。
“你知道怎麼才能不痛快地死掉嗎?”
賀麟:“???”
他該不會遇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想到這,心裡不禁升起一陣惡寒。
說實話,他有點想走了。
正想找借口溜的賀麟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冰涼的觸感,更像了。
賀麟正想要不試試能不能一拳頭将眼前這個奇怪的家夥給錘死時。
這個奇怪的東西又說話了。
“我想了很久,貌似比較常用的方法都還挺痛的。”
“所以……我在糾結。”
或許他的關注點不應該在這裡,但他還是多餘問了一句。
“糾結什麼?”
元寶回答:“糾結要不要找個人幫我,最好是專業的,這樣動作快點,我也能少痛一點。”
賀麟:“……”
許是被抓住的時間太久,他的體溫溫暖了那隻手,一絲絲屬于另外一人的體溫順着手腕攀岩而上。
“你腦子沒病吧,哪有人這麼年輕就想着去死啊。”
自小在軍隊長大,見慣了死亡的他,顧不得其他,當即憤怒暴喝。
“生命在你眼裡,就那麼廉價嗎。”
元寶停了一刻,幽幽歎氣。
“哎,你不懂我。”
“我是不懂你,但我知道無論是誰,都隻能活一次,你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多的時間,為什麼要想着如何去死啊。”
賀麟化被動為主動,雙手抓住元寶的手臂用力搖晃了幾下。
“有什麼難處就告訴我,我幫你。”
“所以,别……”賀麟一時弱了身勢,視線不自然轉到另一邊,扭扭捏捏道。
“别去死啊。”
元寶愣愣看着眼前這個突然紅了臉的少年,已經快要僵住的大腦勉強運轉了一下。
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嘴角止不住上揚了一下。
“你說,你會幫我對吧?”元寶進行二次确認。
賀麟立刻點頭,堅定說道。
“對,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幫你。”
所以,能别死了嗎。
幼年在軍營長大,前一天還在笑着跟他搭話的叔叔伯伯,第二天便成了一具具被擡回來的屍體。這使他心裡留下了陰影,從此後“死”這個字就成了他永遠的雷點。
他不想要任何他在意的人死去,哪怕是付出一切,他也再所不惜。
元寶滿意一笑,随即說道。
“那就帶我回家吧。”
賀麟愣了一下,并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聽錯了什麼,他更覺得,他今晚就不該出來。
先是遇到了讨厭的家夥,那個讨厭的家夥又對他說他想死,好不容易不想死了吧,結果又讓自己帶他回家。
經過這一連串事件後,賀麟終于發現,他………他腦子不夠用了。
他甚至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
總之,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
元寶一點也不見外,甚至完全沒有為仆覺悟,此刻正大剌剌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而床的主人,不,準确說是整個帳篷的主人則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看着床上的元寶,開始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當然,外人是不可能看到這麼細節的地方,他們隻知道他們的少将軍不知從那裡拐回來一個下人,不僅讓人睡他床,他還坐在一邊守着。
聽說這件事的人堅定表示,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真愛了吧。
畢竟,隻有真愛才會無視如此明顯的等級差,隻有真愛才會讓人守着另外一人睡覺,直至天亮。
媽呀,也太好磕了吧。
腦海裡已經開始腦補劇情的某位侍女不禁流下了感動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