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浴室門口的下人足足守了近一個時辰,才見長公子抱着人從裡面出來。
他們并不好奇為什麼小公子站着進去,卻要被抱着出來。他們也不好奇淩亂的浴室曾經經受過何種摧殘。
他們隻知道,知道的越多的人死的越快。
直到抱着累的已經動彈不了一點的元寶一同躺在床上,齊言才開始事後懊悔,自己剛剛為什麼不能抵住誘惑。
他自來便被族中長輩稱贊冷靜自持,無論面對何種情況都能自如應對,是齊家最有出息的年輕子弟。
如今看來,當真是虛有其表。
兀自唾棄了一番自己後,齊言便抱着人心滿意足的睡着了,顯然一點沒有要反省并保證下次不再犯的打算。
……
元寶醒來時,齊言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了。
作為朝廷命官,他每日有大量的公文需要處理。作為齊家嫡長子,齊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務也多要由他來做最終決定。
一天中,能由他自由支配的時間很少很少。
元寶很早就知道了這一點。
以往他還會心生同情,覺得長公子着實辛苦。
如今他卻恨不得那個神經病,變态忙到自己院子也回不來,省的他見了心煩。
自上次那場教訓後,他也不敢動出院子的心思了,更不敢跟院子裡這些忙碌的下人搭話,也不敢動院子裡任何一處的東西,行動坐卧都要再三謹慎,吃東西也得顧及,生怕自己有哪一點沒做對,就會有人因此被打。
每日在一處靜坐發呆便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有時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或者境況遠比自己更加艱難的公子和賀麟,心中憋悶難忍,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
他本不是這樣的性格,無聊時實在沒事幹他甚至會蹲在地上戳洞玩,遇到事情了他想的也是怎麼去解決,而不是暗自神傷。
可他沒有辦法,他根本不能離開這個院子,他也無法做出任何越矩的言行,他更不能因為救重要的人連累更多無辜的人。
無論是自己,還是别人,他誰也救不了。
每當想到這一點,一股無力感襲來,眼淚便會流得更厲害一些。
可隻要齊言回來,他便會立刻擦幹淨眼淚,裝作沒事人的模樣,生怕對方借機又去找人麻煩。
時間漸漸流逝,一晃竟是初冬了。
齊言并不允許院子裡的下人多言,整個院子在齊言沒回來時,基本就沒有人說話。
因此被困在院子裡的元寶壓根接受不到院子以外的信息。
他既不知如今公子過得如何,也不知賀麟到底回來了沒有。
每日心裡慌得坐都坐不住,卻也隻能徒勞地望着天空默默流淚。
索性最近他發現了,院子北面靠近牆角的地方,或許是有一條小路,時不時地會有下人從那裡路過,因為院中實在安靜,下人們互相嬉笑打鬧的聲音偶爾會飄進來一兩句。
若離得遠一點,聽起來就跟蚊子在耳邊嗡嗡一樣,壓根聽不清說了什麼。
可蹲在牆角,将頭貼在牆面,便能聽的清楚些。
發現這一點後,每天齊言離開院子後,他就會立刻蹲坐在這裡。
每當看到有人他會裝作望天發呆,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可一旦沒人,他就會立刻将耳朵貼在牆面上,以期頤能聽到一點關于賀麟或者是公子的消息。
下人們不知,隻以為小公子另換了個地方坐着發呆。
他們當然沒有權利阻止小公子做什麼。
隻要他不出這個院子,不做一些公子明令禁止不讓做的事,基本他做什麼下人們都不會,也不敢管。
元寶就這樣整天蹲坐在牆角,有時一天也聽不到人說話,有時會聽到一兩句無關緊要的閑談。但他并不慌張,雖然慌張也沒用就是了,日日等在此地,内心祈禱能盡快知道賀麟的消息。
許是他的誠意感動了上天,又或許是穿越大神真的對他特殊關注了一把。
終于在十二月初的某一天,他聽到了關于賀麟的消息。
侍女們一邊談論着從街上聽來的傳聞,一邊慢悠悠從院牆外經過。
情況和齊言那天說給他的差不多。
陛下派人去邊關探查軍隊大敗的詳情,可不知為何,還沒等人到地方,賀将軍就在獄中留下自悔書,自殺了。
自悔書中寫了他通敵賣國緣由,計劃,以及具體怎麼實施……方方面面,寫的極為詳細,跟發生的事情一樣不差,一一對應。
如此,也就沒有人再說賀将軍是冤枉的了。
賀麟雖然毫不知情,卻因是賀将軍的兒子被直接削去官職,終生不得為官為将。
如今賀麟已然回京,據說将軍府也要被抄家,不過陛下感念賀将軍往日也算有功于朝廷,賀家其他人還算忠勇,抄家便推遲到了賀将軍葬禮結束後進行。
今日是停棺的第一天!
旁聽完一切的元寶早已在不知何時就淚流滿面。
他不敢想象那位意氣風發,英姿勃發的少年将軍再經曆這一系列打擊後,會是怎樣的模樣。
光是往這方面想,他的心就如揪心一般的痛。
然而,他此刻的痛卻不及那位少年将軍的萬分之一。
十九歲卻一下子失去雙親,失去自己用命掙出來的官職,就連他這個……答應得好好的要等他回來的“未婚妻”,如今也不在他身邊。
他會哭嗎?會崩潰嗎?會受不了打擊自殺嗎?
自殺……想到這的元寶心中沒來由的慌亂了起來。
他知道原本的劇情,他知道原本的賀麟不會死在十九歲,可現在的情況遠比原定劇情要糟糕許多,他又憑什麼笃定賀麟會撐過去呢。
不行,賀麟不能死!他絕不能死!
元寶瘋狂搖頭,在心裡不停說道。
他是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大将軍,他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