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賜在濃霧中憑感覺出手,碧落直斬那條狐尾。饒是碧落這般用上等靈石和玄鐵打煉出的靈劍,竟隻割出了一道淺淺的裂口。那野狐卻如同受了什麼重傷一般,嘶吼聲響震天地。狐尾再次不懈地揮掃過來,快如閃電。
謝以令心裡驟然一緊,猛地擋在南宮賜前面,自身卻被那狐尾用力一卷,重重地掃到了樹上,順着樹幹掉落到了草叢中。落地的一瞬間,他慘叫一聲,倒不是受了多重的傷,而是地上有塊不大不小的石子,正好硌到了他的腰。
南宮賜渾身一震,碧落白光乍現,如穿雲箭般刺向前方。此時,他拿出玉清扇,手腕流轉,一翻一扇,眼前登時明了大半。目光在看見草叢裡疼得緊皺眉頭的謝以令時,驟然深了幾分。
那野狐見大霧散盡,自己俨然暴露在敵人眼中,當即轉身逃去。顧桓之見此野狐逃奔,頭腦一熱就追了上去。
南宮賜來不及阻攔,收了劍與扇,快步走向謝以令。謝以令正揉着自己發疼的腰,擡頭一看,見南宮賜正低頭注視自己,動作頓時僵住。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這裡,剛好被硌到了。”
南宮賜緩了神,垂眸看着謝以令,眼中諸多情緒,卻又一一斂去,隻向他伸出一隻手:“先起來吧。”
謝以令看着眼前白淨的手,愣了下,反應過來南宮賜是要拉他起來,便抓着他的手借力從地上站起,口中還不忘念道:“多謝師尊。”松開手時,南宮賜的手在他指端略一停留,謝以令并未注意。
“扶風道長!”思無眠運氣好并未受傷,他跟幾名弟子扶着受傷的弟子走過來,“這野狐好歹毒的心腸,居然在狐毛内/□□後又化作針,害弟子們不幸中招。”
南宮賜取出藥來,遞給他們,“快些服藥。如果傷勢太重,就先帶他們回南歸。”
受傷的弟子們服下藥後,體内毒氣散了大半。但餘毒未消,恐有後患,南宮賜便讓思無眠跟其他弟子,帶受傷的人回去。
思無眠卻有些猶豫,“可是,玥公子讓我跟着你……”他的聲音在南宮賜的目光下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句“好的,扶風道長放心,我一定将他們安全送回南歸!”
思無眠他們一走,便隻剩下南宮賜與謝以令兩人,氣氛忽然有些古怪起來。兩人沿着道路去找顧桓之,一路無話。行至林深處,白霧已消散得一幹二淨。
謝以令不适應這種氛圍,他撿了根結實的木棍拿在手上,玩耍般東敲西打,像為了打破這片沉寂,找話道:“師尊,你知不知道這弄風山怎麼來的?”
南宮賜目光輕輕斜過去看他,問:“你知道?”
謝以令驕傲地一點頭,開始娓娓道來:“聽說啊,幾百年前,這還隻是一片荒山,山上隻有些臭水溝爛石頭,既無花草也無林木,甚至連個活物也沒有。直到後來,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野魂寄居此地,吸收了荒山的靈濁二氣,得了形,成了個半人半妖的邪物。
“得他所賜,山上也開始有樹木生長,到後來飛禽走獸成群。那妖物每每現身,必有一陣大風刮過,發怒時更是狂風大作,足以傾倒大片樹林,因此也得了個名号為‘弄風山鬼’。那邪物自己也覺此名不錯,便直接取了‘風弄’二字做名,這山也逐漸被人叫做了弄風山。”
一番話說完,謝以令看向南宮賜,沖他挑了下一邊的眉毛,似乎是在等南宮賜誇自己見多識廣。然而,他卻忘了,這段話是他在《詭契錄》中看到的。
時年久遠,曾經閱讀過的書籍内容還留在腦中,但内容的來源卻被主人遺忘。謝以令靠一路裝傻充愣換來的安生,在此時因一時松懈的不打自招,而隐隐有破裂的前兆。
南宮賜的目光一下變得幽深如刻刀,一刀刀刮過謝以令的臉,似乎想在那張熟悉卻完美無缺的臉上削刻出一絲破綻。
謝以令脖子後一涼,終于意識到什麼不對的地方。他穩住神色眨了眨眼,主動坦白道:“這些傳聞,都是我曾經在一本名叫《詭契錄》的古書上所見。”
像是擔心南宮賜會多想,他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有些猶豫道:“不過,據悉《詭契錄》上不過是些奇聞異錄,書上記載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南宮賜眼神微暗,蘊着謝以令看不懂的情緒。他喉中酸作一團,語氣藏着不易察覺的輕顫:“你是在何處看的這本書?”
謝以令想了想,謹慎地回答:“時年太久,我也記不清了。”他面不改色地說,“我雖未能入仙門,但運氣還算不錯。偶然得以機會閱覽《詭契錄》,喜不自勝,所以記得牢了些。更何況,現在還成了師尊你的徒弟,可見老天待我不薄。”
南宮賜思緒百轉,沒再說話。忽然四周冷霧又起,有靈識般朝兩人湧來。
謝以令下意識握緊手中木棍:“師尊,莫非這山上還有其他的妖怪?”
碧落在他說話間破鞘而出,分成數把将二人護在其間。狐鳴聲從林深處響起,妖聲陣陣如山崩地陷,震得謝以令兩眼發黑,雙耳生疼,五髒六腑都幾乎絞成一團。
正痛苦間,一股新雪般凜人的淺香襲入他鼻間,一雙手帶着涼意捂上了他的雙耳。耳邊霎時平靜下來,隻隐隐感覺地面微震,有人向他們走來。
好一會兒,謝以令才終于可以看清眼前的畫面。
十步之外,有一抹桃紅。來人相貌絕豔,模樣勾人,身姿卓約,又隐隐透着邪氣,混着一股子妖媚勁兒,直教人難分雌雄。
謝以令隻得看向南宮賜,眼中帶着詢問。南宮賜收回手,徐徐道:“聽聞近年來,弄風山來了一隻千年老狐,常化作人形害人,三尾,其色豔麗,人稱‘花尾狐’,名為花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