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南宮賜突然靠近，聲音幾乎就在他耳邊響起，細聽如溪澗流水，卻壓得很低。

“铛”一聲，碧落與謝以令身後陰屍的利爪相擊。他自然沒錯過，那隻陰屍偷襲未果，反被碧落一劍穿眼的場景。

如今謝以令靈力稍有恢複，卻不敢當着南宮賜的面召喚出符鍊，隻能裝模作樣地模仿南宮賜的動作。

“你小心些，就在我身後，不要亂走動。”南宮賜護着他，垂着眼眸道。

謝以令心裡忽地一動，那股一路上出現了不少次的怪異感又浮上心頭。他點了點頭，低聲道：“好，師尊，你也多加小心。”

南宮賜沒回答，卻很明顯地點了下頭。

南宮弟子的劍陣，将一衆陰屍擋在升起的結界外，但免不了有漏網之魚，在結界升起前已然靠近了他們。

劍陣這處，思無眠忽然道：“玥公子，結界快撐不住了！”

果然，隻見他守的地方已經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結界外，陰屍們一批接着一批地往上湧，一下比一下用力的撞//擊。

琴聲驟急，溫良辰、路堇年、羅懷機三人再次現身。

後兩者沒有停留，直接動手打了起來。

溫良辰則抱琴輕撫，琴弦生急，化出條條虛影。

南宮賜看了一眼溫良辰，冷靜地對謝以令道：“溫良辰下了這麼大一盤棋，找了這麼多人做棋子，行事定然十分謹慎。他心思缜密，就算出面，估計也不會是本人。”

謝以令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看了看溫良辰，仔細辨别：“師尊，你是說傀儡術？”

南宮賜點了點頭，他找準機會，碧落快如閃電，一劍貫穿了彈琴的溫良辰。

衆目睽睽之下，溫良辰整個人衣袍開始鼓大。突然生出一團黑氣籠罩，随即變成了幾隻黑霧傀儡。

謝以令道：“果然是傀儡假扮的！”他緊跟在南宮賜身後，耳尖一動，又問，“什麼聲音？”

手中的碧落突然極為劇烈地晃動起來，南宮賜握緊了它，循聲望去。

有一道驚天動地的哭聲，從遠方傳來。

原本徹底失控的陰屍王忽然安靜下來，所有陰屍，皆因他的舉動而停下動作。

風雲忽變，一股陰風刮過，幾乎是撲面而來。四周樹林搖動，卷起千萬片樹葉，如群鳥襲過，遠處天空升起霧一般的灰色。

近了，愈來愈近了。

衆人也終于看清了那幾乎遮掩了半個天空的灰綠色東西是何物。

那是一群鬼魂，似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在無人召喚的情況下于青天白日現身。

普通魂體，又無靈力延續，在日光下灼燒不過一刻鐘便會魂飛魄散，難入輪回。

他們在哭什麼？既為鬼，便已無眼淚。

可即使這樣，他們也是愈哭愈敞亮，愈哭愈悲切，似乎是在發洩他們心裡共同的那片悲怆。

哭聲震動山河，響徹忘恩山，那是墨家萬千冤魂在為自己鳴悲。

謝以令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呢喃道：“這是，萬鬼守屍。”

到處都是魂，一眼望不見盡頭。

哭聲漸息，有魂體開始叫喊：“墨三公子，醒醒吧！”

“墨三公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常年給你熬藥的藥童！”

“老朽在水墨仙莊幾十年了，可是看着公子長大的。”

“墨公子，你喝藥後吃的蜜餞還是我下山給你買的呢！”

“墨三公子，我是大公子身邊的墨忠，常跟你見面的！”

“墨公子……”

墨蔺淵在這些紛亂言說中不住搖頭，似乎不願聽見這些過往。

“嗬，别……說了……”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裡明明一片血色，衆人卻似乎看見了無法掩飾的悲痛與絕望。

“别……”

别再說了。别讓我想起那年滿城屍體的慘狀，得知兄長被分而食的痛楚，看見跪地祈求的墨家子弟，無力挽救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一寸寸覆滅。

顧桓之被這一幕震撼，出神地盯着墨蔺淵時，餘光裡卻見一個身影快速掠過，他想也沒想便追了上去。

“雁展，别想逃！”

雁展聽見聲音，居然停下了腳步，冷冷看向他，嘴角揚着詭異的笑。

“你們不會真的以為，解決掉陰屍，就能救得了所有人吧？”他大笑着，那雙冰冷的眼裡漸漸泛出水光。

雁展邊搖頭邊拭去眼角笑出的淚，繼續道：“自相殘殺，可謂世間最精彩的一場戲。看那些平日裡披着人皮的畜//生，為了活命，露出肮髒、自私的本性，彼此撕咬，吃得骨頭都不剩。顧公子，你就不好奇，不想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