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令将阿四護在身後,那邪物以山霧遮身,來去極快,穿過時帶着凜冽腥氣吹得他額前發絲亂舞。
顧桓之與柳微緣背對彼此,片刻也不放松。
這怪物不似山鬼風弄,由精魂化成,而是本就有三魂七魄,卻身無實體,常年搶奪他人之舍行惡。
峫宿。謝以令心裡忽然想起,他曾聽過這樣一種怪邪之物。
《詭契錄》上有記載:“峫宿,與上古惡獸蛇蛟齊名,并列兩大兇惡。無形無神,邪力無邊,無懼無畏,亦無良性。”
自蛇蛟被滄南道長以自身性命為代價所滅,多年來再無人物能與峫宿相匹敵。
但謝以令沒想到,他竟目無仙門,膽大到青天白日現身白骨山。
“南宮賜!”突然,謝以令發現周圍除了阿四,其餘人竟全部不見了蹤影。
“南宮賜,你在哪兒?”他有些慌亂地喊道:“南宮賜!南宮賜!!”
阿四緊緊揪着謝以令衣擺,閉着眼,一張臉吓得慘白。
他雖為五鬼,但遇上上古兇獸峫宿,渾身被壓制得極為難受,法力也很難使出來。
謝以令眼裡盡是戒備,他喚出符鍊來,手隐隐顯出青筋,冷聲道:“少裝神弄鬼的,有本事現身,露出你的真面目!”
那山霧原本疾行如風,聞聽此話停在了離謝以令不遠處,漸漸化成人形。
無臉無軀,單隻有一個身形屹立。
“好久,”那人形山霧拖長了音開口,一大股穢氣直沖門面,熏得謝以令連連倒退幾步,他才緩緩補上下半句:“沒聞見人味兒了。”
謝以令上下打量着這怪物,嘀咕道:“怎麼生的這副鬼樣子,讓我看了回去怕是得做上三天噩夢都不止。”
“謝辭哥哥,你别惹怒他啊!”阿四小聲道:“萬一他一生氣,今日,我們兩個不就得交待在這裡了嗎?”
謝以令低聲道:“你怕什麼,你可是堂堂五鬼。”
說完,他又擡頭對面前的人形山霧裝傻充愣道:“閣下是何來曆?我們與你無冤無仇,因何攔住我們的去路?”
峫宿聽見謝以令的話,似乎被羞辱了一般:“爾等凡人,竟不識得本尊!本尊在六界中來去自如,無人能降,也輪得到你來問?”
謝以令見好就收道:“原來是峫宿,早聽聞你是什麼上古兇獸,世上沒人能降服得了你。今日一見,果真兇煞無比。不如你放這小鬼出去,我跟你打一場?”
隻要阿四找到南宮賜他們,到時候一起對付這東西,應該勝算不小。
對面的峫宿低聲吼叫了兩聲,随後從喉嚨裡溢出一聲嗤笑。
“蝼蟻之輩,也配與本尊談條件?”
他揮手彈出一道強力,就在即将打中謝以令時。碧落渾身白芒如明珠,照透重重山霧飛射而來,擋在了謝以令面前。
卻不曾想那邪力強勢地穿過碧落,還是打了出去。
謝以令隻覺胸膛處一陣劇痛,整個人像一片枯死的樹葉在空中翻了兩圈,最後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四垂着的眼睫一抖,他顫着聲音喊了聲“謝辭哥哥”。
謝以令眉頭緊皺,蘊着化不開的痛色。原本才恢複凝聚的靈力,又被這天殺的峫宿一掌打散了。
所幸,體内金丹還完好無損。
謝以令死死咬着牙,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不知南宮賜在何處,但應該就在這兒附近,隻是這邪物暗中作怪,将他們幾人給分開了。
碧落沒擋住峫宿對謝以令的傷害,被主人召了回去。
舌尖嘗到一絲血腥味,謝以令強壓下喉頭那股腥甜的血,眉宇間漸生戾氣。
“還能站起來?”峫宿有些驚訝,他湊近了謝以令,那山霧如鐵臂,禁锢在謝以令的脖子上,迫使他不得不擡起頭。
“不是凡人?”峫宿似在睥睨而視,饒有興味地笑了一聲,“重塑金丹?看來是仙門中人了。臨死前,本尊給你個機會,報上你的門派。”
謝以令迎着那霧團般的臉,不甘示弱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知道我師承哪門?”
頸間傳來不可忽略的力量,謝以令一把握住身前的手臂狀的山霧,想要用力掰開。
喉嚨越來越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謝以令的視線漸漸模糊,身子向内蜷縮着跪倒在地。他死命按住脖子處那雙手,使出一個逃命的咒法。
沒有用!
謝以令驚訝之餘心頭閃過一絲慌亂,這百用百靈的咒法竟也有失效的時候!
“嘭”一聲巨響在謝以令耳邊炸開,恍然間他誤以為自己已經乘鶴西去了,頸間的力道連同頭頂的壓迫感卻同這聲響忽然一齊消失。
他搖了搖頭,視線清明後趕緊站起身來。
隻見不遠處站着一個孩童。他雙目雪白,一點黑嵌在其中分外詭異。
他的臉上乃至身上都無一完整。紅的、青的、紫的、黑的,是淤血的傷,見骨的疤,燒焦的皮,以及腐爛的肉。
謝以令兀的頓住,像被人釘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