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塵一死,魔氣頓消,蒼天再複明淨,若非滿地殘垣斷壁還在眼前,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紅鹭殺人飲血,心滿意足,又無強敵環伺,殺氣褪去,刀意漸慵。
千雪浪于是收刀轉身,隻見不遠處站着一名面容肅穆的華服老者,方才那聲“且慢”想來就是從他口中而出。
二人雖未見過面,但如此修為,城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千雪浪淡然點頭,算是見禮:“崔玄蟬。”
“如此修為,卻是這樣陌生的新面孔,還持有這般威力的斬魔利器。”崔玄蟬已近三百餘歲,又有子孫,平日習慣以老人模樣出現,方顯自然,他撫摸長須,浮現懷念之色,“哎……自六十年前的除魔大戰之後,大鑄師就封爐歸隐,不知他近來可還好嗎?”
大鑄師,既是未聞鋒的身份,也是衆人對他的尊稱。
未聞鋒于鑄造一途的造詣極高,修道一途上能夠出名的鑄師本就不多,在前面冠以大字,乃是敬他為此道第一人。
“他從未跟我提起過你。”千雪浪道。
如此高傲的姿态,當真熟悉。
崔玄蟬并不與他小輩計較,隻歎:“大鑄師眼高于頂,除去和仙君,又有幾人能令他為之牽挂?隻是那場除魔大戰太過慘烈,活下來的寥寥無幾,我心中想念,因有此問。”
千雪浪心情不佳,聞言稍稍提起些許精神:“他還好。”
崔玄蟬端詳千雪浪片刻,緩緩道:“想來,閣下便是和仙君的高徒?”
“是。”千雪浪微感訝異,“認出紅鹭倒也罷了,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見他吃驚,崔玄蟬得意一笑:“我雖樣貌生得老,但眼還沒花,如此斬魔神鋒,在大戰時未有威名,定是戰後所鑄,鑄師之中,唯有封爐的大鑄師有如此本領。閣下如此修為,我卻不曾耳聞,可見淡看名利,又能得大鑄師為你破例,必是和仙君門下。”
千雪浪沉默片刻,他是無情之人,并非是無知之人,崔玄蟬如此身份,将姿态這般放低,無非是感慨懷念當年故人。
他無意再多卷入這場不屬于自己的久遠回憶,問道:“你方才為什麼說且慢?”
如此不近人情,倒比和仙君更盛,當年和仙君還知敷衍我兩句閑話哩。
崔玄蟬心頭微酸,自當年除魔大戰之後,故友凋零,知己不存,這許多年來守在東浔城中不免寂寞,難得遇到故人之後,不由得起了一點老小孩的性子。
他慢慢走到殷無塵的屍身前,故意道:“你可知他是什麼東西?”
千雪浪冷冷道:“抓他時還是人,殺他時已經不是了。”
“這話說得倒是幹脆,倒不能說不對,隻是還不夠詳細。”這是正經大事,崔玄蟬雖有逗人之心,但神色仍凝重起來,“準确來說,他是魔奴,還是未成的魔奴。”
千雪浪皺眉道:“魔奴?”
就在這時,忽聽外頭一陣亂哄哄的響動,由遠到近,夾雜呼喝聲,兵器交錯之聲,還有靈獸嘶吼咆哮之聲。
崔玄蟬一下洩了氣,忽翻個白眼,頓失莊重風度:“吵也吵死,真來了有本事的人,這般呼喝有什麼用處。我怎麼生出個蠢貨來,難道是上蒼嫉妒我英明神武?”
很快這幽寂的靜山雲居就被崔家人馬擠滿,衆弟子紛紛對崔玄蟬行禮:“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