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小病房裡，冰冷的機械提示音顯得尤為清晰，葉安無奈又打給唐佳。

燈光迷離，音樂聲與人聲交織交彙，唐佳娴熟帥氣地搖着調酒壺。

葉安打電話時，她正沉浸在一聲聲‘姐姐好帥’裡樂不思蜀，壓根沒聽到手機響。

接連兩次無人接聽的提示音，葉安實在不好意思再拒絕齊瑾的好意。

·

“到了。”

齊瑾陪着葉安直到小區樓下，葉安接過齊瑾遞來的藥，憔悴的臉上揚起感激的笑。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方便加個微信嗎？我把藥費轉給你。”

醫藥費這茬齊瑾自己都忘記了，一路都在思索着怎麼開口，留個聯系方式，聞言笑着掏出手機。

葉安到家時，紀雲錦還沒回來。

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葉安又給紀雲錦發了一條信息：

【阿錦，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等了幾分鐘，沒收到回複，

紀雲錦晚飯一般都是在家吃，今天這麼晚還沒回來，葉安思索了一下，去廚房熬了粥溫在鍋裡。

給西西喂過飯，葉安順勢躺在沙發上等紀雲錦，随手找了部電影打發時間。

夜色沉沉，雨勢漸大，車内燈光昏黃，車窗外的世界被雨水模糊，遠處的燈光在雨水中模糊，像是迷失的靈魂在尋找歸宿。

時間已至深夜，路上人車寥寥無幾，紀雲錦裹着一層濕氣回到家。

西西等在門口，電視畫面停在電影結束的界面，葉安裹着被子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胃不斷傳來餓意，她去廚房發現了葉安留下的粥，直接站在廚房喝完。

回到客廳的紀雲錦，目光飄到沙發上的葉安身上，她有些為難。

馮歡的信息和葉安邀請她去江城的事情，讓她這幾天情緒低沉。

本來已經平複了些許的情緒，又因這兩天的事，隐隐有些反撲。

她不習慣主動打破沉默，也沒辦法抱起熟睡的葉安。

最後，紀雲錦隻是輕輕給葉安掖了掖被角。

雨聲淅淅瀝瀝，冷風從沒有關緊的窗縫鑽進來，将紀雲錦拽入童年的噩夢。

幼小的身子被推搡至門外，刻薄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你這個喪門星，把我們雲程害成什麼樣了，你還有臉哭！”

“明明······是他自己去玩雪的。”小女孩弱聲反駁。

老婦人擡腳将小女孩踹倒，啐了一口。

“死丫頭，你還敢犟嘴，你咋不死在娘胎裡，我們老紀家做了什麼孽，遇到你這麼個禍害。”

門外的地上落滿了雪，小紀雲錦瑟縮着身子緊抱雙膝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發絲和眉稍上因飄來的雪有些許碎冰碴，蜷縮在袖口的手僵硬紅腫，整日滴水未進。

直到晚上母親下班回家，小紀雲錦才被允許進門。

溫暖的房間，全家人圍着小紀雲程呵護備至的畫面，襯得坐在一旁的小紀雲錦像個多餘的小醜。

無聲的眼淚讓紀雲錦喘不過氣，心髒好像被一雙大手捏緊似的，她猛的吸了一口氣，醒了過來。

紀雲錦默默擦幹眼角的淚，悄聲走到客廳沙發旁。

借着窗外透進來的昏黃光線，盯着沙發上熟睡的葉安和西西，心底的陰霾慢慢被驅散些許。

生病讓葉安睡的很沉，醒來的時候又已過八點，家裡依舊隻有她一個人。

沙發并不大，葉安的身高這兩晚都是蜷縮着睡了整夜，還被西西擠壓着，加之感冒影響，站起身腰背清晰的酸痛襲讓她輕“嘶”一聲。

看到廚房粥沒了，明顯那人有回來過，葉安不可置信地呢喃：“喊我睡覺都不願意嗎？”

那天聽完紀雲錦的話，她滿是心痛和茫然。

吹了一天冷風後，她說服自己。

“要看她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什麼，她是在意你的。”

雖然她跟紀雲錦一樣同樣考上了北城大學。

但紀雲錦是高分考進來的，而她是高考超常發揮，北城大學是擦着錄取線服從調劑考上的。

高數課，隻要上課的鈴聲一響，再怎麼努力，葉安不到五分鐘便會昏昏欲睡。

紀雲錦那時不但學習忙，還有很多兼職工作，但還是會在考前抽時間耐心的輔導她，經過紀雲錦短時間的突擊輔導，她才能勉強擦線考過。

她喜歡看漫威超級英雄的電影，紀雲錦雖然不感興趣，但是每次有新電影，總會擠時間陪着她去看。

端端正正的坐着，仔仔細細的看完，沒有一點敷衍。

有一次，整個影廳全是小學生，葉安覺得擠在一群小朋友中間有點傻，歪在紀雲錦身上問她：“我是不是很傻，跟小朋友坐一起。”

紀雲錦一本正經道：“不傻，你是大一點的小朋友。”

隻要是她提到過喜歡的東西，沒幾天紀雲錦便會買來給她。

此刻，望着茶幾上沒收起的藥和溫度計。葉安不自覺想起那天血淋淋的話、昨天沒回的消息以及昨晚被挂斷的電話。

“你還要怎麼說服自己，你怎麼知道那些你以為的在意不是錯覺。”葉安苦笑着。

回過頭來想，她覺得自己陌生得可怕。

曾幾何時，跟朋友無事閑扯的話題“你們會跟喜歡你的人在一起，還是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葉安明确記得自己當時回答的：我要跟我喜歡，恰好ta也喜歡我的人在一起。

而今，她居然在試着粉飾太平，自欺欺人。

“真是可笑。”

【我想跟你談談。】

葉安快速敲下一行字，顫着指尖點擊發送。

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與葉安無關。

她失神地握着手機等待紀雲錦的回複，等到滿室昏暗，依舊什麼都沒有。

無盡的悲涼與荒謬将葉安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