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空澄澈一片,霞光籠罩了整個大地,姬姌與呂靳并肩走在街上。
城内街巷倒是一片祥和,雖也有攤販叫賣,但姬姌看見百姓各個面黃肌瘦,大多路過小攤,也隻是駐足觀看一番,并不上前,然後再依依不舍的轉身離去。
再向前走,街邊依稀靠着幾個衣衫褴褛的人,他們面前擺着幾個破碗,路過行人多也不看他們,故此他們碗中最多的也就隻有幾枚銅錢。
看來衆人所說的鄖地繁華富碩,倒也不過如此。
說到底卻還是戰亂原因,這些流離失所的人,不過是戰亂中的可憐人。
姬姌看着如今的人世,無奈的搖搖頭,她方想取些銀錢,也幫襯一二,卻被呂靳攔住了。
呂靳朝着姬姌搖搖頭,剛想說話,誰知他們旁邊一位背着背簍的老婆婆突然腳下一軟,就這樣朝着姬姌這邊倒下來,剛好砸在姬姌身上,姬姌被她砸的也差點沒站穩,她反應過來後立馬去扶老婆婆。
那老婆婆就抓着姬姌的手,先是激動的道謝,繼而話鋒一轉,朝着姬姌哭訴:“大人救救我們罷,這日子太苦,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啊。”
姬姌看着老婆婆,從袖中取出幾枚銀錢塞到她手裡,老婆婆頓時熱淚盈眶,差點哭出來,拉着姬姌的手連連道謝。
姬姌低聲安慰了幾句,身旁呂靳喊了聲殿下:“天快要黑了,殿下,我們……”
姬姌歎了一口氣,道:“将軍如若無事,我還想再看看這裡。”
這番場景,呂靳知道姬姌不會坐視不理,但他方才攔着姬姌,自然也是有他的原因的,此刻呂靳隻能道:“那我陪着殿下。”
姬姌點點頭,準備繼續向前走,誰知這時那老婆婆突然抓住姬姌不松手了,姬姌疑惑的看向那老婆婆,老婆婆那眼中的感謝卻消失了幾分。
老婆婆身子有些顫抖,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帶着幾分輕顫,但眼神卻升上了幾分怨恨:“方才那位将軍喊你殿下……你是哪裡的殿下……”
姬姌被這句話問住了,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與老婆婆眼神交彙,瞬間被這眼神看的有些退縮。
這實在是有些駭人,姬姌還從未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移開目光看了一眼呂靳,呂靳一隻手提着劍,直接将兩人分開,他轉身護在姬姌身前:“不論是哪裡的殿下,都不容你這般放肆!”
呂靳這番動作逼得老婆婆直接松開了姬姌,老婆婆本是使了十足的力氣才拽住的姬姌,此刻猛的撤了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眼神帶着幾分兇狠:“我知道你,我兒子就是跟着你出去作戰,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你是将軍,是江陰那邊的上将軍!你身後的這位殿下,想來是江陰的殿下了?”
“戰場之上生死難料,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證可以在每場對戰之中活下來。”呂靳冷着臉,“你兒子為國犧牲,是為大義,但你在殿下面前卻實在放肆,念在你行事有苦衷……”
此番話音未落,一捆蔬菜便劈頭蓋臉的砸在了呂靳身上,那老婆婆站起身,從背簍中又取出一捆菜,再次朝着呂靳砸去,呂靳先前沒有防備,這才被砸了個正着。
他伸手揮開那捆菜,擡眼看向老婆婆,老婆婆一隻手指着呂靳,破口大罵:“我去你的狗屁大義,我老婆子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我兒子回不來了,不僅是我兒子,隔壁王婆的丈夫兒子,甚至是孫子都死在了幾月前的那場戰争之中,我們的家園也在那場戰争中化為灰燼,
你們口口聲聲為了大義,每個人說出的話都有道理,那你怎麼不去死,這大義與我們有什麼關系?你們踩着無數尋常人的屍身,享盡了富貴還不夠,還想要更多,這更多的權利憑什麼要我們犧牲?
幾枚銀錢就想堵住我們的嘴,我呸,你們這群人遲早是會遭報應的,還有那位殿下,你在這裡虛情假意些什麼,誰不知道鄖王宮極盡華麗,你有本事将那殿宇中的金銀财寶全部拿出來啊,誰在乎你這些破東西!”
老婆婆話說着,已經将姬姌方才給她的銀錢砸在了呂靳身上,此番吵鬧,周圍巡邏的士兵已經圍了上來,那老婆婆絲毫不懼,隻是怒目圓瞪的看着呂靳兩人。
姬姌站在呂靳身後,聽了老婆婆的這番話,她不由得去想是自己錯了嗎,但是這些道理誰又說的清楚,當下幾國局勢,戰争是難免的事情,也是遲早會發生的。
她說的是幾月前的那場戰争,可幾月前的戰争,四國挑起的風波,自己亦是那失去家國之人,又何嘗不能理解這位老婆婆呢。
她剛準備說句話,就聽到旁邊一位乞兒慢悠悠的道:“張婆婆這可就是看錯了,江陰哪裡有這樣的殿下,這位的身份也不難猜,怕是洛陽那邊來的。”
這話看似無意,确猶如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炸起了驚雷一片。
這街上行人紛紛,此刻皆都駐足圍觀,士兵雖能将此地圍起來,卻堵不住悠悠衆口。
周圍議論聲漸起,姬姌處在人群中心,看着那些人的指點,又是一番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