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光芒大盛的太陽從樹葉的縫隙中偷溜進來,灑下一片碎金,随着微風搖曳生姿。
齊同晏靠在樹幹上,對周伶說:“三王子現在大概在忙着與我四皇姐比試吧,你的情況,得等他們的賭局結束後再說了。”
“好。”周伶回。
“……現在沒什麼事,你想跟我談談嗎?”齊同晏沉默幾秒,終是說出了這句話。但要說為什麼?他也摸不準自己為什麼現在對周伶的事産生好奇了。他隻是覺得,既然已經好奇了,那就直接去問,憋住好奇心放任自己胡亂猜測可是很傷身的。
“談什麼?”周伶沒有看他。
“什麼都行,比如你是怎麼來的,要去做什麼……之類的?”
“……”周伶沒回。
齊同晏一笑:“你不會是在等我說‘不想說就算了’吧?今天我是不會這麼說的。”
“……一定要說嗎?”
“别問我,我也沒有這麼說。”齊同晏手上玩着樹葉,漫不經心道,“不過你可得想好對三王子的說辭,我看他不像是會在乎你一個平民的模樣。”
“可我是他的國民。”周伶是第一次見到賀蘭台,他也把握不準。
“那又如何?瞧他高高在上的模樣,你覺得他會同情你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孩嗎?”齊同晏的話一針見血,周伶不由得有些動搖。
他沉默幾秒,喃喃道:“我不普通……不普通……”
“叽裡咕噜的說什麼呢?”周伶自言自語的聲音太小,齊同晏聽不清。
“我會對他有用的。”再出聲時,周伶口氣堅決。
“?”齊同晏不明所以,“所以你不想說?”
“我……很普通。我隻是,想找到兇手。”或許是想到離期将近,周伶松了口,“我住在小山村裡,爹娘很好,大家也很好。但是有一天,”周伶顫抖起來,“有一天……大家不見了,被殺了……沒有人活着,都死了,味道很重,血很深。”他的語序開始混亂,“血……全是,爹娘、死,我,活着、藏起來,不見了,沒有人、不知道,我、找……”眼見着周伶的狀态越來越不對勁,齊同晏猛地制止他:“好了!不用繼續說了。”
周伶停了聲,肩膀卻還有細微的顫抖。這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緊接着周伶整個人開始喘不上氣,像是被人沉溺在湖水中,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即将溺斃而死。在潛意識的驅使下,他絕望地用雙手扯住齊同晏的衣擺,雙手攥緊揉出一片褶皺:“救……嗬……救……”
清晰可見的,齊同晏看到周伶的額頭不知何時布滿了汗珠,正大顆大顆地下落,不斷浸濕額前的碎發。他忽然就想起了清河鎮那一夜,周伶發高燒的場景。那時候也是這樣,周伶突然就開始神色劇變,死命攥住他的衣角,額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你……”齊同晏一時無措。他剛剛喊的是救命?他在喊救他?還是救他的山村?
“殿下!要把他帶回去讓禦醫來照顧嗎?”青楓見狀也是有些慌神,周伶這狀态實在是太突然了,明明覺得什麼也沒發生,但他突然就這樣了,難道是先天有缺嗎?
齊同晏看着自己眼前低着頭的腦袋,鬼使神差的,他小心翼翼地擡起右手,放在了那個腦袋上。
幾乎是立刻的,周伶的顫動一下止了。
他更加用力地發狠攥緊齊同晏的衣擺,連手指酸痛也顧不得,低頭狠狠地吸了幾口氣。
齊同晏也沒想到會有此奇效,他試探着移動右手,摸了摸周伶的頭。
在齊同晏的安撫下,周伶漸漸平靜下來,但困意也随之席卷全身。每一次的精神崩潰都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這也是為什麼他上一次直接發高燒,這一次直接想昏迷不醒。他明明知道現在不是時候,知道現在不該合眼,可是實在是太困了,太溫柔了。
他漸漸合上了眼。
等齊同晏發現周伶不再有動靜後,他早就睡着了。更确切的說,應該是昏迷,因為齊同晏發現,周伶的身體又開始發燙了。
好吧,也許這該怪我?齊同晏不禁自我嘲笑道。
“殿……”
“嗖嗖——”
“嘶籲——”
幾乎是連着的,三種聲響驟然而起。青楓剛要出聲,就聽到有極其淩厲的破空聲傳來,下一秒便是馬兒的嘶鳴與狂奔。他轉過頭去時,隻來得及看到三隻馬發狂似的朝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屁股上似乎還都挨了一刀。
青楓立馬警戒起來,嚓的一聲把刀從鞘中抽出,立刀在身前,緊盯着四周,“殿下!好像有異動!”
早在馬兒擡蹄嘶鳴時,齊同晏就已經回過神來,腦中一時閃過無數猜測,但未敢妄動。
下一刻,便有東西從四面八方朝着三人所在處射去,齊同晏來不及多想,眼疾手快地從青楓腰間抽出佩劍,與提刀的青楓合力将襲來的暗器悉數擋下。
忙亂間,他抽神快速瞥了眼,那暗器形制古怪,似劍似镖,他沒見過。他隻知道若是被這東西射中,一定會有被剜肉般的疼痛。
留給齊同晏思考的時間沒有多少,幾乎是下一秒,林間倏然現出許多黑衣人,不由分說地對他們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