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慧跟着他進了房間,看着他像一隻鹌鹑一樣躲在被子裡,心裡有點委屈,不是聊天聊的好好的嗎,怎麼又突然不理人了。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理我了?”
程玏把所知道的保佑人的神明挨個問候了一遍,從如來佛祖到文昌菩薩再到上帝耶稣,嘴裡的禱告詞也是亂七八遭的來了一通。
本以為至少有個神出來管管吧,卻沒想到她居然又跟過來了。
泠音此時也不在,程玏覺得自己剛剛洗的澡又白洗了,他背後又蒙出了汗。
初慧沒聽到回答,以為他已經睡着了,她心下着急,直接伸手去扯程玏的被子。
她卻忘記了,她根本就觸摸不到任何人世的東西,于是手直接穿透了被子,撫摸到了程玏的頭上。
程玏感覺到了濃烈的陰冷的氣息,仿佛要直接從他的頭頂穿透到他的腳底闆。
他被這陰冷的感覺吓的半死,終于是忍不住了,一把将被子掀開,滿眼含淚的沖着初慧小聲的怒吼道。
“拜托啊大姐!我又不認識你,你就算是死不瞑目也不至于找到我頭上來啊!”
見他終于肯出來,初慧努力的露出一個溫和善意的笑容,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程玏進來的急,沒有開燈就一下倒在了床上。然而此時雖然在黑夜裡,他也能從初慧的臉上看到盡量釋放的善意。
初慧的臉是那種很沒有攻擊性的臉,一看就好說話性子軟,要不是她臉色慘白眼眶烏黑,是半點和鬼的模樣沾不上邊的。
程玏讀懂她的善意,穩住心神摸索着到床邊打開了燈,明晃晃的白熾燈光讓他的眼睛一時間沒能從黑暗中适應過來,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初慧還是穿着衛衣衛褲,隻不過程玏剛剛看到她衣服頭發全部都濕了,現在又變成幹的了。
她帶着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她半張臉,厚厚的齊劉海耷拉着,讓她整個人顯示出一種怯弱的氣場。
也許是她眼神太過溫和,程玏慢慢的放下了心中的恐懼,試探着開口問:“你想說什麼?”
初慧見他終于肯開口和她說話,原本怯弱瑟縮的眼睛裡迸發出驚喜的光:“就聊天就好,别的不用說。”
也許是怕他後悔,初慧又加了一句:“我不說一些可怕的事情,你先問吧。”
程玏想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找他聊天,還找到家裡來,沒有目的他肯定是不信的。
“你為什麼要跟着我非要和我聊天?我好像不認識你唉。”不是說人死了都會對自己的家人産生眷戀的感情舍不得離去嗎,他又不認識她,為什麼要纏着他。
初慧推了推眼鏡,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因為隻有你能看得見我啊,我很久沒和人說話了,好不容易遇見你,就一時控制不住……”
程玏終于聽出來了,她原來真的想要聊天。逐漸的,心裡的恐懼慢慢的變成了好奇,他開始用平常的口吻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初慧。”
“那你,你,死了,多少年了?”程玏看着她二十多歲的樣子,應該去世沒多久。
初慧擡頭看了看程玏床頭的電子日曆,琢磨思量了一下。
“十一年了吧。”
她其實也記不太清了,地府是沒有時間的,她隻能根據自己大概死亡的時間來推斷。
“十一年?”程玏驚訝的張大嘴巴,不過很快就想通了。地府沒有時間,她去世之後也應該沒有再增長年歲。
“那你是怎麼死的?”程玏最關心這個。
“車禍,就在你經常搭車的那個地方。”她出車禍之後,那裡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封着不讓經過。
她講的輕松平淡,程玏心裡卻不免惋惜。
她還這麼年輕,如果活着,應該也隻有三十多歲。
“那你為什麼不在,下面,反而可以上來呢?”他也是斟酌了許久的詞彙才終于問出口來。
似乎被勾起了傷心事,初慧的眼睛泛起眼淚,一臉哀恸的模樣。看在程玏眼裡隻覺得五雷轟頂。
不是吧,他還要哄哭了的阿飄?
“你你你,不想說就算了,算了。”
初慧吸了吸鼻涕,搖頭道:“不是,我想說,而且我一定要說。”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人聊過天了。”
在她開口之前,程玏突然地打斷她,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
電話那頭傳來裴江脩不耐煩的聲音,程玏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是一味的讓他過來。裴江脩原本很不想來,但是好奇心戰勝了對程玏夜晚擾人的怨氣,不情不願的出門了。
他記得,當時裴江脩也看到她了的,還對她點了點頭。
不行,如果接下來的話很恐怖,那他一定要拉一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