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馳看着她罕見的流露出小女孩神态，但是又不忍心她如此糾結，因此提議道：“這樣吧，去我家吃，買點菜，買點肉和調料，再叫個炸雞外賣，這樣不就三種都可以了嗎？”

但是程玏很怕麻煩，正要推辭，駱馳居然使出殺手锏：“把蘇西亭也叫上。她住的也近。”

倒也可以，程玏替裴江脩做了主，拍闆決定了。

蘇西亭拿了一些爸爸硬是塞過來的牛肉，站在駱馳家門口敲門。

駱馳給她開門，還沒等她說謝謝，旁邊的一個頭發灰白，極度疲憊蒼老的女人就叫住了她：“哎喲，這小姑娘怎麼還拿肉啊，這也太客氣了吧。”

蘇西亭不認識她，求助的看着駱馳，駱馳說這是他媽媽。

蘇西亭連忙打招呼：“阿姨好。”

駱媽媽連連應好，嘴上還在說不該這麼客氣的拿肉過來，蘇西亭臉皮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駱馳連忙叫住他媽。

“媽，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會好了我就叫你吃飯。”

駱媽推辭：“你們吃就好了，不用管我。”

駱馳怎麼會聽呢，先将他媽哄回了房，就領着蘇西亭去了二樓的餐廳。

駱馳家和程玏家一樣，都是老舊的居民區，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獨棟的二層樓，因此空間也很大，足夠這麼多人活動。

雖然駱馳平時看起來流裡流氣的不是很好惹的樣子，但是沒想到廚藝意外的不錯。程玏等人在他的安排下分工明明白白，絲毫沒有出錯。

前期忙了一個多小時，衆人都已經是饑腸辘辘了，等到駱馳試了試湯底後，終于發話可以開始了。

駱媽被駱馳帶出來的時候，嘴裡還在說讓他們吃别管她，自己等會下碗面條就好了。

程玏出乎意外的嘴甜：“阿姨，今天可是小年，小年就是要一起過才好。”

駱媽終于是沒有推辭了。

她吃了兩口火鍋裡面的菜，臉刹那間就紅了，但這也讓她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沒有那麼病恹恹的感覺了。

“我們家裡很久都沒來這麼多人了。小馳從來不把他的朋友帶回來，我都以為他在外面做壞事沒有朋友了。”

駱媽感慨，又說道：“你們都是怎麼和他認識的？小馳隻念了一年的高中，就沒上學了，你們應該還是學生吧。怎麼認識他的。”

此話一出，氣氛都有點凝固，駱馳正要打圓場，程玏将嘴裡還是滾燙的食物咽下去，痛苦的掙紮了幾秒後開口。

“剛開學的時候我放學回家，有幾個流氓要逼我的錢，我不給他們就打我，是駱馳幫我打跑他們的。”

駱媽驚呼：“小馳，你還打架了？”

裴江脩掐了程玏一把，找補道：“不是打架，是說要報警把他們吓跑了。”

蘇西亭說：“之前我媽媽生病了，我着急去醫院，但是又偏偏沒有帶交通卡，駱馳哥把我送過去了，回來後正好發現我們住的很近，于是我們就成為朋友了。”

駱媽關心的問：“那你媽媽身體好點了嗎？”

蘇西亭笑着說：“好多了。”

泠音此時也正在絞盡腦汁地想，“我是坐公交的時候沒帶錢，駱馳幫我給的錢。”

駱媽臉上綻放出一種極為燦爛的笑容，這讓她看上去好像年輕了許多歲。

其實駱馳很像她，五官都是極濃烈且精緻的，隻不過她有女人的柔美，而駱馳多了少年的鋒利和張揚。

“我以為小馳每天都在外面鬼混不幹好事呢，沒想到我的小馳還是那個好孩子。”她說着說着就哭起來，但由于身體不好，哭得也是上氣不接下氣。

駱馳趕緊将她扶回去，喂她吃了藥後就安撫她睡下了。

等駱馳回來的時候，發現其他人都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沒有動作。

“怎麼了？看着我幹嘛？”駱馳吃了一口肉。

裴江脩第一個問：“原來你的事，你媽不知道啊。”

蘇西亭不知道駱馳以前是流氓，不解的問：“以前什麼事？”

程玏小聲的告訴她，蘇西亭驚訝的捂住嘴巴。駱馳看着這裡最乖巧的蘇西亭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由得苦笑一聲。

“我媽身體那個樣子，我怎麼敢讓她知道我的事。”

程玏又問：“那你明知道她會受不了打擊，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駱馳想喝酒，但是發現這裡有未成年人，于是壓下去了這股沖動，醞釀了一下開口道：“其實我以前，真的是很懂事的。”

“你們别看我這樣，其實我成績很好的，初中數學競賽，我還拿過獎，諾，證書就在那裡。”他指了指不遠處架子上的一個玻璃框裝起來的紙。

“那後來呢，為什麼會這樣？”泠音問他。

駱馳沒酒喝，就隻好喝可樂，由于滿腹愁緒，可樂也喝出了一點惆怅的滋味。

“後來我爸去世了，伯父伯母就經常過來找我媽的麻煩，說這套房子是爺爺的，要求重新分。可是爺爺早就去世了，誰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我媽性格很弱，明明房産證上寫是我爸的名字還是不敢和他們對峙。我和我媽不厭其煩，甚至我被影響的中考都發揮失常了，沒有考上心儀的高中。我媽就想妥協了，但我不答應，如果把房子給了他們，那我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後來我媽身體越來越差，我要上學無法兼顧兩邊，就求我奶奶來照顧一下我媽，奶奶答應了，但是伯母很快就把奶奶接回去。她說，要是來了我家，就不要指望伯父給她養老了。”

“奶奶被逼無奈的就走了，我怕我媽就這麼死了，索性就幹脆辍學了。但是我不甘心，所以辍學之後我就加入了逢夜，每天的就去找堂弟的麻煩，非打即罵。本來伯父伯母要告訴我媽的，但我威脅他們，我說，你們要是敢說一個字，我就砍下他一根手指頭。”

“後來，堂弟被折磨的退學了，落了個和我一樣的下場。加入逢夜就不好退出，索性就這麼一直的混到了現在。”

他說完看着幾人各異的臉色，問最膽小的蘇西亭：“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壞？”

他以為會得到肯定的回答，但蘇西亭卻好像真的松了口氣，她說：“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你是那種很恐怖兩面派呢。”

駱馳問她：“什麼兩面派。”

蘇西亭解釋道：“就是那種一面是好人的樣子，結果背地裡是大壞蛋，裝的人模狗樣的那種。”

駱馳失笑，蘇西亭繼續說：“你也是被逼得，以後不要在和逢夜的人一起混就好啦。”

泠音啃着雞腿，百忙之中抽出空來說：“要是你早點遇見我，我一定打的你伯父伯母低頭喊娘。”

程玏提醒她：“可是那個時候你都沒來我家，怎麼遇見他？”

裴江脩插嘴：“那要是我們早點認識駱馳就好了。”

蘇西亭看着駱媽媽的房間，有點擔憂：“我看阿姨身體很不好，有沒有去醫院？”

程玏回她：“所以駱馳以後要努力賺錢，幫媽媽治病了。”

裴江脩難得的誇張了一回：“感天動地的大孝子！”

泠音啃完一隻，又拿起一隻：“你媽媽就是太缺乏休息了，你一定要努力工作，讓你媽媽多多休息就會好的。”

蘇西亭拍手：“是這樣啊，那就太好了，我以為病的很重呢。”

駱馳看着他們自顧自地說，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仿佛自己剛剛的自我剖析将過往拉出來講給他們聽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罷了。

他慢慢的笑起來，“年後不要來我家了啊。”

“為什麼？”程玏裴江脩異口同聲。

駱馳理所當然： “我這麼窮，怎麼有壓歲錢給你們？”

泠音笑他：“你又傻了是不是？壓歲錢都是長輩給的，你才比他們大幾歲，本來就不用給。”

駱馳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但随即又想到一個問題：“那你是我們這裡最年長的，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壓歲錢？”

程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對，你應該給，你是最年長的。”

泠音沒想到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站起來就要痛扁程玏，程玏抱頭鼠竄，滑稽的不行。

駱馳終于笑開了牙，精緻濃烈的五官此時正在呼呼的往外面冒着傻氣。他覺得自己過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