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菲的嘴唇緊抿,兩條細長的纖眉也蹙了起來,看上去不像是正在思考的樣子,反而像是一位滿腹愁緒的閨秀。
她想了一會才開口:“最開始我發現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為小江雖然渾身都是邪氣,但是他的身體卻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這和我們平時認為的邪氣侵體好像不太一樣。”
泠音唔了一聲說:“确實。而且雖說他今天被夢魇困住,但是終究沒有真的傷害到他。”
胡菲菲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太确定的開口說:“而且我總覺得,小江的夢境,似乎在給他什麼信号。”
“什麼信号?”她們說的雲裡霧裡,程玏一臉迷茫。
胡菲菲沒有理他,反而是對着裴江脩說道:“小江,你說今天課間的那個夢,最讓你印象深刻的地方是什麼?”
裴江脩毫不猶豫的回答水漬。
他在夢裡無法動彈,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無法說話,也無法因為太過痛苦而失去意識。但是不管是哪種情況,他的眼神都會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塊莫名的水漬。
他被夢境支配引導着,控制不了自己。
胡菲菲繼續說:“你剛剛說了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姿勢,眼神和思緒都無法控制的往那塊水漬上看去。或許那塊水漬就是你的夢境向你傳遞的信号。隻不過我們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罷了。”
裴江脩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明明已經過去很久卻始終無法消退的夢,他想在裡面搜尋着什麼,卻始終毫無頭緒。
雖說附體的邪氣此時沒有做出什麼傷害裴江脩的事情,但是這無法擺脫的夢境還是給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幾人都陷入沉默,無聲地看着對方,卻不能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蘇西亭坐不住了,她招手想要點一點吃的來打破沉悶,卻不想動作太大一下子掀翻了店家放在桌子上的水杯。
于是離她最近的胡菲菲和裴江脩就遭了殃,特别是裴江脩,胸口幾乎都被打濕了。
蘇西亭滿面通紅地站起來向他們道歉,胡菲菲無所謂的擺手,伸手去抽紙巾擦,但是裴江脩卻愣在那裡,任由液體将他的衣服暈濕了一大塊。
蘇西亭以為早上的那一幕又重演了,于是便伸手在他眼前試探,被裴江脩一把抓住了手臂,緊緊地鉗制着。
蘇西亭吓了一大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不想裴江脩眼神沒有焦距的看着她,手上的力氣卻是一點都不小。
他修長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握住蘇西亭細弱的手腕,眼睛卻盯着桌子上那個被打翻的水杯一眨不眨。
蘇西亭痛叫一聲,裴江脩卻還是沒有松手,程玏站起來強行将裴江脩的手指掰開,将蘇西亭已經被捏的發紅的手臂從他的手底下解救出來。
蘇西亭被解救後的第一時間卻沒有責怪他,反而是看着泠音說:“他好像又陷入夢境了,他早上也是這樣的,叫也叫不醒。”
而裴江脩此時也确實是陷入了另一個世界,他雙眼無神,手還保持着被掰開的姿勢,胸口打濕的衣服也沒管,就這麼呆坐着。
正當程玏要在他耳邊大聲叫喊的前一秒,他卻突然的回過神,眼神中充滿了恍然大悟與驚奇不定。
“我想起來了!被我忽略的細節!”
他神情激動,剛剛還目無焦距的眼睛此刻煥發出了神采,和剛剛呆愣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這一句動靜不小,引來了遠處的客人的圍觀。
“我想起來,小旭的家,好像是漏雨的,他們家地上都是濕的,所以他奶奶才會摔跤。”
程玏失望又古怪的啊了一聲:“這個細節想起來有什麼用嗎?”
裴江脩解釋道:“如果正常一個家庭漏雨的話,為什麼不找人來修一下天花闆呢?”
蘇西亭作出假設:“也許是已經找了但是還沒來。”
裴江脩不同意這個假設:“可是最近這段時間幾乎是天天下雨,那他們家豈不是天天漏水,整個房子像是水池一樣,普通家庭根本就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
泠音聽出他的話外音:“你是說他們是故意不去修天花闆的?”
裴江脩嗯了一聲繼續說:“現在想來,小旭下雨天不打傘可能和這個有關。”
程玏疑惑地看着他。
裴江脩解釋說:“最開始認識小旭的時候他就穿着單薄的衣服在雨天,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他的智商原因家裡人不在乎這個孩子養的也不用心。可是後來看到他家裡并沒有另外一個孩子生活的痕迹,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家裡就是經常漏雨所以導緻他以為雨天是不用管的,也不打傘。”
程玏聽懂了,卻又有另外一個疑問:“那這個細節對于解決問題有什麼作用嗎?”
裴江脩被問住了,他隻是想起來這個細節的不同尋常之處,卻還真的想不出來這對于解決他身上邪氣來源有什麼幫助。
蘇西亭一向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此刻她注意到了被衆人忽略的細節:“如果是天花闆漏水的話,要想解決問題就必須去樓頂檢查。那麼他們不修繕的原因就必定是不想有人去檢查樓頂。”
裴江脩又想起來一點細節:“他們家是在三樓,上面還有一層樓。”
蘇西亭覺得有什麼正在破繭而出,她追問道:“他們家上面有人住嗎?”
裴江脩搖頭:“不清楚。但我覺得應該是沒有的。”
程玏問他為什麼認為沒有人,裴江脩回想了一下當時等在門外的場景:“我當時在外面站了一會,沒有感覺到頭頂有人走動的聲音,而且通往四樓的樓梯扶手上面也落滿了灰塵。”
如果有人住,那麼經常上下樓梯是不可能會讓扶手落灰的。
蘇西亭心裡串聯起來一個想法,她向衆人說出自己的猜想。
“如果四樓還有一層,那不太可能漏雨會穿過四樓的天花闆與地闆滴到三樓來的。除非四樓被他們改造成了水池。”
這顯然更不可能,以裴江脩觀察來的小旭的家庭條件,他們家似乎很貧困。
“要麼就是四樓放置了一個什麼東西,有液體滲透下來,造成了漏雨的假象。”
能放置什麼東西呢,總歸不是什麼好的。
蘇西亭說完,裴江脩臉色卻突然的變白了,他又想起來被他一直忽略的一個細節,“我記得我當時沖進屋裡,頭頂天花闆的水滴落下來,有幾滴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下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結果,如果真如蘇西亭所說四樓有邪惡的東西,那這邪惡的來源很有可能就會經過長時間的凝結化作實物,而那幾滴被誤認為是雨水的液體,說不定就是邪氣的凝結。
也正是因為如此裴江脩才會邪氣纏身,夢魇不斷。
可是為什麼小旭一家生活在三樓,卻沒有任何的異常呢。
泠音做出了決定,看着裴江脩的眼睛說:“看來小旭家,還要再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