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将一應必須的物品擺出來,安排好小秋和桃兒一間房,泠音就随着玉箫和阿媖一間房。
桃兒也是個跳脫的性子,往日在府裡也是憋得久了,如今見小姐沒有吩咐便拉着小秋去拿早就是蕭索枯敗的林子間玩鬧去了。
阿媖拿出自己常用的茶具沏了一壺茶,泠音捧着茶杯道:“要是能在這裡過年就好了。”
程府的主子們各個都戴着面具,雖然泠音不用應對,但是始終覺得很累。
如今來到這偏遠幽靜的寺廟裡,隻覺得往日裡緊繃着的線都松下來了。
泠音很好奇,忍不住問她:“你不怕你姑母因此讨厭你嗎?哪有在别人家做客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的?”
阿媖将香爐點燃,屋子慢慢彌漫開來山茶花清甜的味道,漫不經心地說:“管她喜不喜歡我做什麼,再在程家待下去我怕我裝不住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要不你想個辦法,咱們就在這裡過年算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沒有了往日裡的優雅從容,反倒是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正精心籌備着自己的惡作劇。
泠音其實也覺得程家不自在,皺着眉頭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還沒等她想出什麼,就看到桃兒和小秋咋咋呼呼地跑進院子裡,嘴裡還大聲的叫嚷着:“小姐!小姐!”
阿媖以為出什麼事了,趕緊問她們:“怎麼了?”
小秋拿起阿媖沏好的茶水一飲而盡,順便還給桃兒遞了一杯水,這才道:“寺廟後山往東有一片銀杏林,旁邊還有楓樹,葉子顔色全都變了紅的黃的可好看了!我帶你們去看吧!”
說完也不等泠音和阿媖回答,就招呼着她們往外走去。
阿媖與泠音相視一笑,卻也欣然應允了。
她們互相攙扶着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遠處紅瓦灰檐的莊重寺廟就掩映在層林盡染的楓樹林間,隻露出一點尖俏的飛檐,在落日餘晖下,透出一種格外的蒼涼肅穆來。
走了不多時,就看到一個小山坡上修着一個亭子,裡面桌椅俱全,還有未曾收走的茶具。
她們略過小亭,繼續前行,很快眼前就豁然開朗,隻見得一片金黃璀璨的色彩盛開在原本灰暗冷峻的世界裡,金色的葉子鋪滿了一地,與紅色的楓葉落在一起,濃烈的色彩相撞讓眼前落葉翩飛,夕陽斜下的美景有了一絲不真實的觀感。
大紅與金黃交織在一起,讓原本蕭瑟的冬日黃昏顯示出一種輝煌磅礴的大氣之美來。
阿媖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不免感歎道:“這下真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了。”
也許是這樣的景緻太過震撼,時常都有遊人在此欣賞,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邊有安放有幾個石凳,于是便安心坐下來欣賞着難得的美景。
阿媖捧着湯婆子裹在鬥篷裡眼睛不敢錯眼的看着四周的美景,小秋和桃兒拿了手帕蹲在地上撿果子,泠音在滿地的落葉裡尋找看上去最相似的兩片葉子。
一切都是那樣溫和靜好,阿媖明明剛剛才坐下來,卻已經開始懷念這樣安靜美好的時光了。
泠音遞給她一片葉子,看着她染上憂思的眉目問道:“怎麼了?又在想什麼?”
阿媖歎了口氣:“我和愫懿從前也時常會相伴來佛門清淨之地度日,那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相視而坐,即便是一整天無所事事也覺得日子美好。”
“從前她說山中無事,便可松花釀酒,春水煎茶。隻是這樣從容美好的詩句沒有了她陪着我,現在想起來總覺得凄涼。”
泠音的眉眼的沉靜下來,心中也不由得湧上一絲懷緬來。
這世界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似乎并沒有什麼不同,但她的離去卻總是紮了一根刺留在生者的心中,雖不磨人,卻時常能夠被它刺痛的想起來。
泠音握住她的手:“你看着良辰美景多美好,不如将愫懿畫在此中,就像是她陪着你一樣。”
斯人雖已逝,餘情意悠悠。
她點點頭,或許自己可以将她永存于這山水筆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