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筒子樓裡,楊大英踩着松快的腳步往家走。
她兜裡裝着顧家剛剛給她的一千塊介紹費。
事情忙到現在總算有着落了。
寂靜的樓道響起楊大英咚咚咚的腳步聲。
走到家門口,楊大英剛準備掏鑰匙開門,門就開了。
于成兵從屋裡出來,目光灼灼地盯着楊大英,“媽,老遠都聽到你的腳步聲了,我猜就是你回來了,怎麼樣,事情成了嗎?”
楊大英把手裡的布袋放在桌上,又從桌上的藤壺裡倒了杯水,咕咕咕地喝下去才緩過氣來。
中午在大哥家吃了太多的臘豬腳和臘香腸,味道好,就是有些鹹,回來的路上她快要渴死了。
于成兵關上門,走到桌前拿起布袋翻看裡面的東西。
袋子裡裝了些山上采的蘑菇,還有幾根香腸,一小塊臘肉。
他敝了敝嘴,眼神嫌棄道:“媽,你拿這些東西回來幹什麼呀,髒死了,而且這些東西都不值錢,你巴巴地帶回來有什麼用啊。”
每年舅舅殺年豬都要拿好些臘肉和自家曬的蘑菇,他都吃膩味了。
“怎麼不值錢啊,現在肉多貴啊,”楊大英歇夠了,上前把臘肉香腸和蘑菇拿去廚房放起來。
于成兵跟了過去,嘴裡着急道:“媽,事情怎麼樣啊?到底成了沒有啊?”
楊大英歎了口氣,回到客廳把兜裡的錢拿出來,放在數了又數。
“這事成了,你表妹和顧飛宇看對了眼,你舅舅已經收了彩禮,顧家估計現在已經在找黑瞎子合八字,看婚期了。”
說着,楊大英又歎了口氣,“這事我辦得虧心,你舅舅和表妹要是知道了,以後你舅舅家這門親怕是要斷了。”
“斷了就斷了呗,反正舅舅就是個鄉下的農家漢,對咱們也沒有任何幫助,斷了好,我還怕他們上門來打秋風呢,”于成兵看着楊大英手裡的錢,不在意道。
“再說,我們可是幫表妹找了一個不愁吃喝的好親事,他們家應該感謝我們,反過來怪我們也太不知好歹了。”
“什麼農家漢?”
“什麼打秋風?”
“有你這麼說你舅舅的嗎?”
“當年要不是你舅舅,我們一家五口人早已餓死了。
“那時候家裡沒地,吃喝全靠買,一家人掙的錢,買的糧根本不夠吃,你時常餓得嗷嗷哭,扒着我的大腿喊“媽媽,我餓,”是你大舅舅從鄰居嘴裡聽說我們家飯都吃不飽,連着好幾年都挑着糧食來家裡,才讓咱們一家吃飽飯。後來家裡掙的錢稍稍能吃飽飯了,你又三天兩頭生病去醫院,也是你大舅舅出錢又出力,那些錢到現在咱家都沒有還呢。”
楊大英回想起以前的日子,眼睛酸得厲害。
“媽,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曆了,你一直拿來說有沒有意思啊。
“快把錢給我,我去找我那同學商量什麼時候走,”于成兵不耐煩道。
見兒子不耐煩,楊大英也不說了,反正這輩子欠大哥良多,這輩子還不清了,下輩子再當牛做馬來還吧。
她從衣兜裡掏出一塊手帕,裡面整整齊齊放着十張一百塊的錢。
顧家做事還是厚道。
楊大英數了六百給于成兵。
于成兵拿了錢,又纏着楊大英要了兩百,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揣着錢去找他那同學去了。
顧德清王淑芬兩口子回了家,放下東西就急匆匆地去找鎮裡的黑瞎子老先生給兒子合八字,看婚期。
顧飛宇也興緻勃勃地跟着一起去。
黑瞎子其實眼睛并沒有全瞎,有一隻眼睛還是完全能看到。
他是個清瘦的老頭,住在清水鎮南街的一條小巷子裡,家裡除了他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孫子,爺孫兩相依為命多年。
黑瞎子平時給人看風水,測八字,看吉日掙些錢養小孫子。
前些年破四舊,老先生不敢露本事,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随着時代的發展,人們思想開放,慢慢地又有人信了這些,所以他又做起了老本行。
傳言他那雙眼睛就是因為堪破太多天機受了天罰才瞎的;也有人說他那又眼睛是被人害的,反正傳言很多,倒顯得他的身份很神秘。
顧飛宇跟他爸媽來到黑瞎子住的地方。
巷子裡,有個小孩正撅着屁股拿了根樹枝蹲在角落玩螞蟻,見着顧飛宇,那孩子開心地蹦了起來。
聲音洪亮叫道:“顧老大,你怎麼來了。”
顧飛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被這麼個小屁孩喊老大,真是一點都不威風。
顧德清和王淑芬一言難盡地看了眼顧飛宇。
真是出息了,二十多歲的大人擺威風擺到丁點大的孩子身上。
顧飛宇不在意他們倆的眼神,對着小孩道:“我來找黑瞎子,不是來找你的。”
“哦,你找我爺爺啊,他在家呢,我帶你去,”小孩高興地引着顧飛宇往家走。
黑瞎子居然是他爺爺,幾人沒想到。
顧德清和王淑芬已經是第二次上門了。
第一次是給大兒子合八字,看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