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稀從市裡坐車回來,一直幹活就沒停過,舍不得浪費電,蹲在路邊借着路燈殺小魚。
五塊錢一斤的小雜魚,有大有小,小的掐脖子擠内髒,大的得要刮鱗開膛破肚,不能敷衍了事,不小心弄破了苦膽,一鍋都白搭,還要被罵。
雨淅淅瀝瀝變大了,林星稀渾身都被淋得濕漉漉,風一吹透心涼,手都凍麻了。
“你去哪兒了,昨晚來找你不在,今天上午你也不在。”李賢宇想來問問題,跑了兩趟都沒見着人,還被林母擠兌了兩句。
“傘拿開,擋着我的光了。”李賢宇打着傘,本來想給林星稀遮一遮的,“我去我姐那了,晚上太晚就沒回來。”
“那你要着錢了?”李賢宇關心的問,“你姐再不給錢,你們怎麼過年?”
“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呗。”林星稀颠了颠處理好的一大盆魚,“我還不想吃魚呢,難弄死了。”
“油炸呀,炸小魚可香了,我奶奶下午也弄了半天。”李賢宇說着咂咂嘴,“酥香焦脆,唇齒留香。”
“油炸多費油,炸過的油還一股味。”林星稀弄完最後幾條魚,準備站起身,試了兩次沒能起得來。
李賢宇上來扶他,看林星稀的臉色凍得慘白:“我去把我爺爺的雨衣拿來給你穿吧,裡面加絨的,很暖和。”
“不用,反正都濕了。”林星稀說,“你回家去吧,我還要洗肉呢,豬頭上面全是毛,還要一根根的拔。”
“用火燎。”李賢宇支招,發現不太可行,又說,“随便洗洗拉倒了,又吃不死。”
“我們無所謂。”林星稀說,“萬一我姐回來呢,她難得回來吃一頓,我不想惡心到她。”
李賢宇不跟他廢話了,自己撐着傘從口袋裡把試卷掏了出來,然後讀題給林星稀聽,再問他解題思路。
林母看林星稀半天沒回來,出去一看果然被李賢宇絆住了,拿着掃帚把他一頓攆,叫他滾回自己家去,又把林星稀罵了一頓,讓他遠離廢物。
林母嗓門洪亮,老遠就能聽見她罵街的聲音,她雖然也就比李賢宇奶奶小幾歲,但中氣足的一點不像個上了年紀的人,跑起來攆李賢宇的時候比小夥子都靈活。
平時都是她在家一拖二,林星稀回來她才能緩口氣,雖然也知道林星稀很辛苦,但實在沒力氣體諒他。人累的麻木了,心也麻了,腦子裡時刻蹦出極端的想法,林星稀回來給了她一萬塊的大鈔,她捏在手上也感受不到分量。
林星稀下午給哥哥和林爸都洗了澡,好歹過年了,就算沒有新的,該換的也要換些幹淨的,等林母洗過澡還要把一家的衣服洗了。可憐就算有個洗衣機,無奈水也隻是甩的半幹,外面小雨滴答滴答,連個晾曬的地方都沒有。
忙好回屋都已經很晚了,林星稀腦袋有些發漲,身上沒力氣了,但記挂着明天要早起,還有一堆的事要忙,覺也睡不好。
家裡就三間老屋,林星稀在家就林母林爸在東廂房,林星稀陪着哥哥在西廂房,林母能跟林爸睡一張床,但哥哥不方便跟人擠,林星稀隻好睡在八仙桌上,一床被子蓋一半墊一半。
陪着哥哥覺也不能睡死了,要時刻關注着,剛換的床單被罩再弄髒了就沒了,還怕他有什麼需要不能及時回應。
張蕭發消息來,他怕張蕭多想才給回了一條,可回了之後自己也東想西想了,腦子裡全是張蕭的身影,耳朵裡還有他的喘息,後背的溫度仿佛來自張蕭的胸膛,他正被他用力的抱住。
迷迷糊糊的被林母叫醒,還要被罵睡得像死豬,全憑意志才起來,燒火、煮肉,門口簡單的放了一挂鞭炮,點好抖香,帶着祭品去敬土地爺,林母說他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了,從懂事起,這些該男人做的事都要他來。
回來林母已經做好了早飯,他去給哥哥幫忙穿衣,打水給他洗臉刷牙。人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話也不想說,但他不敢冷着臉對哥哥,隻能主動的找話說,找不到就給哥哥背書,或者講一講看過的小說或電影。
哥哥問起“可愛的同學”,林星稀把五彩斑斓的襪子給哥哥看:“你說有錢人家的少爺無不無聊?”
哥哥看着照片上那雙已經沒了多少原來模樣的襪子,笑着誇:“可愛同學好心靈手巧。”
“屁,你看……”林星稀把圖片放大,重點放到張蕭提着襪子的指尖,“都不知道被戳了多少次,紅成這樣。”
“稀稀今天沒有襪子穿了。”哥哥說。
林星稀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