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悼笑着,用指背擦拭掉聞妙嘴角的一抹奶油,“沒關系,這蛋糕特意做的木糖醇的,今天讓外公吃個夠,下次就不饞了。”
方海生沒回頭,腦袋卻點成了打字機,聞妙敲了敲桌子,發出叩叩的響聲,方海生滿嘴奶油回頭。
“啊?”
聞妙:「轉過來慢慢吃,我不說你了。」
方海生眼睛彎成拱形橋,眼尾的皺紋連成一條弧線,看起來慈眉善目,這個時候特别好說話。
“還是妙妙對我好!”
吃完蛋糕,晚飯就沒心思吃了,老年人本就吃不了多少,于是他佯裝把聞妙和陸悼趕出去。
“你們自己出去下館子吧,今天家裡不做飯了,我也偷一天懶。”
于是二人走出家門,陸悼牽着聞妙的手在小區裡溜達,他搗鼓手機,看附近的美食,詢問聞妙:“想吃川菜還是其他的料理?”
「等一下。」
出了家門的那一刻,聞妙知道不能再等了,問題不能再留到明日。此刻,她充盈的心已經被抽空,關于信任的老問題冒了出來,厄需解決。
自己遇到陸白羽的事沒有告訴陸悼,陸悼找陸白羽算賬也沒告訴自己,她初衷是不想讓陸悼擔心,現在卻又因為陸悼的同樣初衷而心神不甯。
以及,自己以為看淡卻仍舊介懷的舊事,它從沒有過去。
從陸悼主導陸白羽那場車禍開始,她内心深處就恐懼着,擔憂着,害怕着,她覺得自己快抓不住陸悼了,陸悼這個人超乎了她的想象,他會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她不敢設想,也害怕設想。
所以那句艾倫沒有聽到的話,陸悼在醫院病房裡回應陸白羽示威的話,到底是什麼?
會是……“我會殺了你”這樣可怕的話嗎?
陸悼察覺牽着的手正在顫抖,慌了神,“小貓,你不舒服?要去醫院嗎?你臉色很不好。”
「不是生病!」聞妙猛地抽回手,将陸悼急促要回停車場開車的腳步頓住。
聞妙抿着唇,皺着眉看着陸悼,陸悼的心不安地咚咚跳。
他語塞了,“小貓,我在這兒,我聽你說。”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讓聞妙說,聞妙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主動權移交,聞妙拉着陸悼的手往前拽,幾乎一路小跑着。
不知去向何方,陸悼就這樣像個小雞崽一樣無助地跟着聞妙跑起來,看着聞妙在小區不同的出口打轉,像她也不知道要去往哪裡。
最後二人又來到了上次去過的濱海小道,站在海邊,
陸悼想起要帶聞妙去鲸山上看海,想提議去哪兒,回頭聞妙已經一屁股坐在了沙子上,眼神複雜地看向自己。
“嗯,我在這兒,我一直在這兒。”陸悼重複了兩遍這樣的話,也在給自己不安的心撫慰着。
沒事,她們的感情沒有事。
陸悼學她一屁股坐下,今天他忘記換衣服,下班着急來接她,穿的還是一身剪裁得當的西裝革履。平整的高級布料沾上沙子,他絲毫不在意,此時全身心關注的都是聞妙的情緒。
聞妙開口,先坦白,「陸悼,我昨天騙你了,那些紅痕不是蚊子咬的,是為了掩蓋陸白羽掐我留下的痕迹。」
陸悼眼神一凜,想動怒,又忍下來。
“嗯,我知道了,你想對我說的肯定不止這些吧。”
聞妙點頭,直晃晃的眼神盯着他,「這是我騙你的事,陸悼,你有什麼沒告訴我的事嗎?」
陸悼的表情被放大,聞妙不想錯過一點蛛絲馬迹,陸悼和聞妙對視,深棕色的眼眸背光下幽深又無底,無聲又像滿是訴說的密碼。
聞妙看不清,心率又直線上升,她眼神飄忽到了海面上,慢慢平複心情。
這個姿勢有着潛在意味,她在說,如果你不誠懇,那談話就沒必要繼續下去了。
陸悼也猜到了,她已經知道了什麼。
敗下陣來,陸悼承認:“今天早上我去醫院見他了,這是你想聽的話嗎?”
聞妙重新轉過頭,「所以你們說什麼了?」
陸悼并不想聞妙知道太多,語焉不詳地帶過,“左不過就是一些互相傷害的話,還是别污了你的耳朵。”
他安撫地,雙手貼上聞妙的耳朵,周遭的浪濤聲變得小了,外界安靜了下來,聞妙不齊的心率變得明顯,心底在呼嘯,質疑甚嚣塵上,那是摧毀信任、不能忽視的聲音。
她手指顫抖着,問出了她最想問的話,「你會殺了他嗎?」
一股涼意,從溫暖的沙灘砂礫中,像一尾僞裝成沙礫的響尾蛇化形啃咬聞妙,毒液從聞妙的脊梁鑽進去,入侵頭頂,她渾身膽寒,想起了自己的生父,用間接的方式殺害媽媽的事。
他肯定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而同樣有着殘暴手段,甚至直接動手的陸悼,他手上沾着的血能否确保,未來不會滲透到他愛的人,也就是聞妙自己的身上嗎?
聞妙不敢欺瞞自己,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的男朋友很可怕,她……怕陸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