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容納二十幾人的大圓桌,主位陸鼎豐坐得好好的,身形還是一樣的圓潤富貴,臉色紅潤眼睛亮亮的,沒有患病消瘦萎靡的樣子。
他的身邊,一左一右坐着漸蘭芝和陸白羽,三人正在平闆上劃拉,順着手勢的劃拉切換照片。
陸鼎豐指着平闆,說着,“這個好,秀麗,感覺是個文靜又有才華的,白羽覺得怎麼樣?”
陸白羽看一眼,搖頭,“沒感覺。”
那邊,漸蘭芝也沒看上照片上的女人,覺得她長得小家子氣,趕緊往下劃拉。
新的照片上,女人長着小圓臉,穿一身大logo名牌,笑起來伶俐,誰看了都是個讨喜的女孩,但漸蘭芝雞蛋挑骨頭,挑剔一句,“一看就是愛玩的,還是給白羽找個婚後眼裡隻有他的才行。”
陸鼎豐有點不耐煩了,陸白羽給他倒了杯熱茶,陸鼎豐的表情稍微好了一點。
漸蘭芝又往下劃拉,一連劃拉好幾下,手指都有重影了,都沒有看上的,她的嘴角耷拉到了桌底下。
陸鼎豐認真相看的熱情被她的做法完全磨沒了,但因着好兒子那麼孝順,他偏着腦袋和陸白羽說:“隻要白羽自己喜歡就好,我們也不需要商業聯姻,日子是你們自己過的,一定要找個喜歡的,不然漫漫人生……”
陸白羽聽這話,腦子裡閃過聞妙的臉,他餘光早就注意到了房間門打開後,有人進了屋,隻是一直站在那扇三米長的屏風背後沒有過來。
除了他那個答應了要回來吃飯、沒有血緣的哥,還會是誰呢?
他聽到了最新消息,這兩人已經分手了,自己在其中主導的分量有多少,他不知道,但他因為這事兒心情好了好幾天。
陸白羽把聞妙從腦海裡抹掉,從未來過真的,真娶這樣的女的以後他就要和啞巴一起生活了,多無趣?
他腦筋一轉,說:“爸,人生重在每一個經曆的當下,就算選錯了,也還有改錯和糾正的機會,正如您和媽媽的相遇,是天地人和多方面原因促成,我看着你們感情幸福特别羨慕,但也不強求,畢竟一切要盡人事聽天命。”
屏風是黃花梨木頭和紗絹組合而成,木頭的位置擋得結實,但紗絹畫卷上又能隐隐約約透出背後的人影。
陸悼嘴角翹起如出一轍的諷笑,在心裡給陸白羽鼓掌,還是那個擅長陰陽的陸白羽,裝傻白甜是他的優勢,但如何話中帶刺,惹人不痛快才是他的本事,這人活着就不樂意身邊人高興,像個仙人掌一樣,不紮别人一下他不舒服。
好一個盡人事聽天命,陸鼎豐已經花甲的歲數了,窺探到了天命的一點痕迹。沒有人的人生沒有悔恨,但時至今日,隻有珍惜和感恩。
陸鼎豐不悅漸蘭芝挑三揀四的情緒淡去,擱在桌上的右手一把握住了漸蘭芝白蘿蔔一般潤白的手,很是感慨口吻,贊道:“白羽雖然年輕,但看問題的角度不差,人又積極樂觀,做事能屈能伸,長懷一顆赤誠的心,不錯不錯,爸沒看錯你。”
陸白羽上了厚重的底妝,因為左右嘴角大幅度上揚導緻臉上有點卡粉,他在陸鼎豐面前裝慣了好形象,特意把腦袋湊到陸鼎豐肩膀上,雛鳥一樣依偎着他。
“爸,你要慢些老,多陪陪我和媽媽才行,我們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
陸鼎豐輕輕點下巴,再次贊成他說的話。
漸蘭芝眼眶濕潤,最近替他相看就有一種寶貝兒子要離開自己的危機感,正是敏感的時候,于是她也小鳥依人地依偎在陸鼎豐懷裡,伸手去攬陸白羽。
“當然,我們一家三口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三個人抱在一起,自成氛圍,誰也融不進來的感覺。
“啪啪”陸悼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兩手掌交疊成十字狀鼓掌,短短幾下,聲音清脆響亮,屋内沒有人不注意到他。
“好一個一家三口,我這個外人站在這裡有點礙眼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吃團圓飯了,‘誰也不能分開的一家三口’!”
陸悼着重最後一句話的重音,颀長的身量和一身黑衣讓他站在富麗堂皇的房間裡是那麼鶴立雞群和突兀。
此時的他就是個不速之客。
陸鼎豐在他拍掌走出來時,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他趕緊起身,動作卡頓,似乎有點忌憚這個親生兒子。
“行安,過來坐,坐爸爸旁邊。”陸鼎豐左右看了一眼,很快作出決定,把“二婚真愛”漸蘭芝禮貌請到了旁邊,語氣很是溫和祈求,“蘭芝,你暫時到旁邊坐一下,我和行安聊聊最近集團的事兒。”
漸蘭芝才不願挪,勾住陸鼎豐的胳膊不撒手,“老公,我也為你生了個兒子呀,你不能這麼對我~”
陸悼才不想坐過去,他走近,在圓桌陸鼎豐正對面的位置坐下,一坐下就跷起了二郎腿,随意地真的像偶然到來的陌生人一樣。
“不勞煩漸夫人了,我就坐這兒就好,畢竟這裡離門近,一會被趕出去還方便,不礙眼你們一家三口的眼。”
陸鼎豐語氣不善,“行安,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是我的兒子,也是陸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