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工，聞妙驚奇地發現，工人師傅們加快速度了，活兒幹得漂亮又好，不自覺地給方海生豎大拇指。

「外公老當益壯，大家還就服你。」

方海生深藏功與名，擺擺手，「這點事，灑灑水啦。」

裝修的時間過得很快，白天工人師傅們很賣力，晚上聞妙也力所能及幫助施工，為防止第二天聞妙又“怪罪”工人，每當聞妙幫倒忙後，方海生和陸悼就要将房間恢複原樣。

而這三天的工期，陸悼記錄下聞妙夢遊的表現。

夢裡聞妙在過一種幸福平凡的生活，哪怕醫生提議可以适當幹預，讓方海生在聞妙夢遊時告知一些現實，比如提醒聞妙，爸爸聞彬現在有了新的妻子；比如，媽媽得了很嚴重的病，她經常情緒不佳。

每當這個時候，聞妙會歪着腦袋，像是要反應好一陣方海生說的話，試圖理解話語裡的意思。

短暫的腦回路打架後，聞妙會應方海生的話，說：“嗯，媽媽不要爸爸了，所以爸爸去找别的老婆了。媽媽不開心，因為……被氣的，所以我要乖乖的，不能讓媽媽更生氣。”

聞妙始終活在自己的一套叙事裡，哪怕被提醒帶有現實因素的關鍵情節，她也會合理化一切解釋。

媽媽是一定要活着的，在身邊的，爸爸……随便吧，沒有也沒事。

陸悼将聞妙的表現彙報給醫生，醫生說情況是積極的，不過聞妙的夢境和現實有一條明确的界限，在夢裡，她能說話，在現實，她卻不敢開口。

建議是每天在聞妙夢遊時增加對現實情況的描述，打破那條明确的界限，直到她夢遊時見到的也是現實的種種，那樣情形時，能開口說話的概率很大

“這不殘酷嗎？”——陸悼問醫生這樣的做法。

醫生也歎氣，“患者失語症已經多年，雖然這個舉動很冒險，但在最近有好趨向的情況下，這個冒險是值得試驗的，哪怕沒成功……她仍是失語，我們至少嘗試過。”

陸悼聽了這些話，沉默。

方海生大力贊成醫生的話，他也想“刺激刺激”聞妙，哪怕她因為現實沖擊發出崩潰的叫聲，但是也達成了目的，不再是童年被嘲笑的可憐“啞巴”。

裝修好，需要晾一晾，聞妙沒有歇，忙着畫設計圖。

白天方海生陪着她逛家具市場和超市，聞妙也教老古董外公學網購。

太陽出來的時間段，是陸悼不在的時間，他天不亮出門，定會在晚飯結束後的九點、十點風塵仆仆地回來。

陸悼找上了潘峰，詢問在Y國聞妙有沒有出什麼事，潘峰沒瞞着他，說了做催眠的事，潘峰還是那樣的觀點，隻有靠她自己突破心理障礙才能重新說話，這沒有任何人能幫到她，哪怕是無所不能的陸悼。

陸悼不信，特意飛到Y國，找到那個有名的心理醫生，醫生是不會對陌生人洩露病人的病曆的，直接讓護士将陸悼趕出了醫院。

陸悼也拿不出監護人的資料證明自己，隻能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是坐私人飛機來的，兩國之間有時差8小時，陸悼要趕在夜晚到家，除去飛行時間，留在Y國隻有兩個小時。

時間緊迫，他心急如焚，甚至去問提西摩，認不認識這位醫生，能走個後門。

可惜提西摩這人不會有心理問題，遇事從不内耗，隻責怪他人，或是選擇直接發瘋。這人就是個瘋子，還是個清醒沉淪的瘋子。

提西摩說：“格蘭特，你為那個華國女人已經做了很多了，那個實驗室的事我後來才知道，有這個資源你做什麼不好，介紹給敏捷犬官方？你停下吧，做了那麼多，她還什麼都不知道……除非這一回你去和她當面說，不然……”

他說着說着，大腦動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狗屁辦法，陸悼了解他，這人鬼點子多。

而走投無路，哪怕是鬼點子也要試一試。

陸悼：“嗯，你要是有辦法幫我說服醫生，我回去就表白。”

提西摩雙眼瞬間亮起來，在聽筒那邊窸窸窣窣地找什麼東西，道出鬼點子：“我曾聽說那位醫生從腦科轉行心理咨詢，是因為自己有酗酒的嗜好，這些年在自我約束，治療心理問題，目前已經痊愈，但還是愛酒，且隻喝最好的酒，一般的酒根本看不上。如果你帶着一瓶……”

陸悼打斷：“茅台行不行？”

提西摩抿嘴，不屑地說：“他可不如我有品位，品嘗得了茅台這種的細糠，他鐘愛葡萄酒或香槟、雞尾酒什麼的，越難得，價錢越高，百萬級别最好。”

陸悼：“你有推薦嗎？”

“嘿嘿。”提西摩自豪極了，“僅僅是推薦如何體現我們之間的關系？我酒窖裡正好有一瓶92年的鳴鷹，單瓶在50萬美元以上，你等着我馬上給你空運過去。”

解了燃眉之急，陸悼看看手表，不客氣地催促：“得快了，我還要趕回國内，陪她入睡。”

提西摩：……突然被秀，現在不是很想送酒了。

不過，他也隻是口是心非，動作飛快。當管家帶着保溫箱過來，給陸悼呈上葡萄酒，僅過去四十分鐘。陸悼交由護士将禮物送進辦公室，道爾醫生立刻讓陸悼進去約談。

一進辦公室，道爾醫生正看情人一樣看着葡萄酒，手掌撫摸，溫柔如水。

擡眼正視陸悼，這個看着低調，但很有人脈資源的東方面孔，他語氣無奈，“抱歉，病人的情況我還是不能透露，這是作為醫生的職責，不管我有多喜歡這瓶酒。”

說着不能違背職責，可他的手也沒松一點，沒有要把葡萄酒歸還的意思。

陸悼了然，換了一個說法，“那醫生可以讓我咨詢一個案例嗎？我有一個朋友最近做了催眠後開始夢遊，夢遊時她……”

道爾醫生聽他很有條理地講述經過，在不透露聞妙病情，隻分析這個故事中的患者，給出了幾條建議。

“患者身體和心靈都遭受過重創，那位專家提出的嘗試方式确實值得一試，但我也有另一個解決思路可以提出給你參考，不如再重造一個介乎幻想和現實的另一個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