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賓客變得更安靜了,有人在心中感歎真不愧是戰場上剛下來的。
沈君念瞥了眼慕喻晚鹌鹑似的樣子,想她可沒有那個膽子對自己爹不敬,“呀”了一聲,面不改驕矜地道:“爹,她是慕子詹家的,文官的女兒不比咱們拿刀槍的武官家裡,膽子小。”
“住嘴!”
沈秋珏斥了她一聲,一道眼光過去沈君念噤若寒蟬。
沈君念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補救道:“很多文人的氣節骨氣不比我們武将差,蔺相如完璧歸趙何等氣度。”
沈秋珏這才緩和了一點臉色,這個沈君念一向缺乏管教但所幸懂得觀察應變。
慕喻晚偷偷用餘光觑了眼台上,什麼都沒瞧着。沈秋珏方才明顯盛怒,是怪沈君念口無遮攔,這話直接得罪了慕喻晚事小,但是台下賓客裡不乏文官得罪了他們那可就事大了。要不是沈君念腦子算靈通的,這句話傳出去就是個污點甚至能是罪證。
慕喻晚覺得周邊看客知道她的家世後,此刻說不定都抱着看好戲的态度。
她不知道的是,因為沈君念和何懷瑾幹的醜事,她和沈縣主因為一個男人勾心鬥角争執不休的故事演變了八個版本,已經在京城官宦人家、宗族子弟中傳開了,即使是上了年紀的長輩也能聽聞一二。現在,不少客人心中想的是,這沈秋珏為了自家閨女出氣,分明不惜自降格局去為難一個姑娘。
還有幾個知情的人,去往人群中找尋那位傳聞中何公子及其家人的身影,然而并沒有看到。
沈秋珏道:“原來是慕中允家的女兒,那就是慕夏的妹妹了。怪道是息女閨友。”
沈君念神采飛揚:“我這位朋友撫琴是一絕,剛好我也精于此道,不如我和她一同演奏,為今日歡宴助樂。”
慕喻晚心道救命,攤上這對父女她總是被欺,她哪會撫琴?不過幼時胡亂跟着師父扒拉過琴弦幾年,但是遠遠到不了“一絕”的地步,甚至當初請來的老師說的最多的也隻是“陶冶情操即可”,沒有在此道投予過多指望。
但是沈君念喜歡撫琴她是知道的,請過京城中名師輪流教課,宮廷中的樂師也有過不少指點,據說是足可以當一方樂師的水準,這也是她在同齡人中津津樂道的絕藝。
一個不入流的外門漢,和一個從沒放棄過鑽研的樂師,一起撫琴那将會是災難。
然而衆人已經歡呼雀躍起來,不少人叫道“好!”
“今天的宴會百戲舞樂尚未進行,縣主先彈奏一曲,以此作引再好不過了。”
慕喻晚抿唇,好個鬼!
“早就聽聞縣主撫琴堪比宮中琴師,技藝純熟,怎可不聽!”
“就是就是,誰有這福氣聽得到縣主彈奏樂曲的,要我說,這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慕喻晚覺得這很離譜。
她怕沈國公立刻答應,趕緊搶先道:“奴怎敢以才疏學淺之資,在縣主面前班門弄斧?縣主的琴技了得,仙樂不可摻雜凡音,何況我許久不撫琴有些生疏,如果作出嘔啞嘲哳之聽,豈不是害了縣主一片苦心?”
她說了這麼長串的話,也是今晚她在沈秋珏面前首開金口,說完之後等待他的反應,時間漫長得有一瞬間她覺得這個人仿佛從她的聲音認出她來了。
沈國公聲音緩緩:“息女獨自撫琴,也能為賓客助樂。你既然敬謝不敏,言語懇切,又為何不敢擡頭示人?”
其實慕喻晚的姿态,許多人都覺得奇怪,有人私語道她是小家子氣。
既然如此,慕喻晚把心一橫,直直擡頭,面視主人。
錦衣男一拍腦袋:“哎呀!”
沈秋珏銳利的視線一直盯着她沒離開過,直到她擡頭,他眼眶微微睜大,他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
這不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