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喻晚歎了聲,這就是世家啊,才學積累不是普通人所及。
沈秋珏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十傑遊記》和《大宛八大家散文抄錄》,示意她拿着看。
慕喻晚更加驚奇了,難道他會讀心術,難道自己這麼容易被看穿,她可什麼都沒說,對方就知道她想看遊記?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看這些?”她接過兩本書。
沈秋珏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也喜歡?我隻是按我消遣閑暇時愛讀的挑了兩本,沒想到君子所見略同。”
慕喻晚翻了兩頁,小聲說了一句:“我不是君子。”
沈秋珏垂首,微笑道:“其實我也不算。”
慕喻晚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到桌邊安靜看書去了,沈秋珏繼續到躺椅上小憩。《十傑遊記》并不厚,大概看了三分之一,慕喻晚放下書估摸着已經到未時,她沒吵醒沈秋珏,起身輕輕推開小門到露台上。
秋霞閣内部是一個環形建築,每一層樓露台都圍繞着圓心,下一層樓露台與上一層樓的露台錯開,從側面看露台的排布呈鋸齒狀。
沈秋珏的包廂在頂樓,又是正對着戲台的方向,可以說是秋霞閣視角最好的露台了,餘下幾層樓正對戲台的方向修了放置坐椅的觀衆台,隻有頂樓這個位置是包廂沒有觀衆台。一樓戲台已經搭起,觀衆台擠滿了人,露台上也分别三三兩兩坐了人。
戲台旁邊突然閃過一個身影,慕喻晚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戲開始了?你在看什麼?”沈秋珏推門走了出來,本以為睡過頭了,結果戲還未開演,慕喻晚看得便那般入神。
慕喻晚勾着身子,去看戲台邊上的人,那人轉過身朝樓梯處走去,慕喻晚才看清她的臉,是她姐姐慕知晨,姐姐為什麼會在這裡?
“大人,我看戲台搭好了,伶人在幕後化妝,我想去台後瞧兩眼他們是如何妝扮的。”
沈秋珏沒什麼表情,估計覺得小女子對這些打扮和優伶的事感興趣很正常,他點了頭。慕喻晚立刻回房穿過房門到走廊上,一路小跑下了樓梯,還沒下兩層就看到慕知晨在往上走,她情急之下躲到樓梯下頭的角落裡。
沒想到慕知晨也停在這一層,她下了樓梯轉了個彎,經過躲在樓梯間的慕喻晚身邊卻沒注意到她,往最近處的廂房走去,這間廂房的門敞開着。
慕喻晚到房門處,踟蹰了一下想轉身回去,卻聽到裡頭傳來了沈君念和何懷瑾的聲音,他們兩個怎麼也在這裡?
沈君念跋扈的聲音傳出來,“怎麼,慕夏還是不肯松口嗎?”
慕喻晚心中一驚,她走了進去,躲在屏風的後頭,屏風是木頭材質不透光,她暫時不用擔心被看見身影。
慕知晨歎氣的聲音整個屋子可以聽見,“你不知道啊,慕夏可寵着慕喻晚了,他揚言要養她一輩子,我可說不動他。”
慕喻晚聽見何懷瑾問:“你也是他的妹妹,怎麼就比不過慕喻晚?”
慕知晨的聲音頓時提高:“我哪能和慕喻晚比,說我庶出也好,與兄長生分也好,慕夏有好處從來都先想着他那個妹妹,剛才我來秋霞閣的路上,經過古董行,看見慕夏給慕喻晚買珍珠钗子呢,真是舍得啊。”
慕喻晚心裡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為了慕知晨,還是為了慕夏。
沈君念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哪個古董行,你來的路上……可是水钿間?”
“沒錯,就是街對面那家,聽說老闆來頭不小。”
何懷瑾溫柔道:“君念,水钿間的钗子有什麼稀罕的,下回我去找匠人打一支給你。”
上回和沈、何二人一同見面還是在國公府,那時候何懷瑾還沒有表現得如此珍重沈君念,這才過了短短數天,态度竟然大為轉變。縱使何懷瑾背叛了她,何家還羞辱過她,但是回想起過去何懷瑾對待她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好,慕喻晚心裡還是隐隐作痛。
沈君念卻道:“你不懂。”
慕知晨清了清嗓子,“我們今天讨論的難道不是,慕喻晚的婚嫁之事,以及我們家怎麼給趙大人做這個順水人情。”
慕喻晚瞪大了眼睛,這群人相約在這裡,竟然是為了這樣的籌謀?可是,可是,這三個人一個是她的姐姐,一個是她過去最好的朋友,一個在十天前還是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她甯願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也不想懷疑他們說的話真的有那麼龌龊,如果真是那樣,她也太狼狽了。
“你倒是急性子。”沈君念嘲諷地說了一句。
慕喻晚把耳朵貼在屏風上,使勁想聽得更清楚。
直到何懷瑾的下一句話,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像一把尖銳的利箭直直對準她的心髒紮了下去。
“你為了裴度的仕途,倒是賣力,連親妹妹在你口中也隻是個人情?我們和裴度相約,隻說了由你出面給你妹妹牽橋搭線,覓一樁好姻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