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晨一時拿不定主意,慕喻晚也不确定她是對哪一顆珠子執念深重,果然慕知晨勉強笑着:“其實我是看這些珍珠剛好配我的一條墜子,若是其他珠子又不相配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強求,妹妹歇息吧。”
慕知晨放下茶碟,走了,前後腳秋雨進來了,秋雨奇怪問慕喻晚:“小姐,她來幹什麼?”
“不用管她。”
第二天一早,聽說厲青石要登門拜訪,慕喻晚從自己繡的刺繡裡找出一個香囊,香囊是粉藍色絲綢繡着荷花,她昨天聽了母親的話思考頗多,厲青石是她目前最好的考量。
顧夫人熱情地招待了厲青石,她把慕喻晚叫來廳堂裡,旁敲側擊迂回問厲青石對慕喻晚的印象,而厲青石每次都是“慕姑娘很好”這一句。
午飯後,母親要慕喻晚帶着厲青石在院子裡轉轉,慕喻晚覺得自家院子左右豎直隻能走十幾步路,院子這頭伸手摸得到對面,實在轉不了多久,門外這時又有客來訪。
厲青石皺了皺眉,慕喻晚沒有注意到,她想着自己的繡工香囊好不好送人?
厲青石對她道:“昨天的事,真是抱歉。”
慕喻晚奇異道:“你為什麼抱歉?與你何幹?”
厲青石看着她,認真地道:“我與姑娘在一起,姑娘出了意外,是我保護不力。慕夏是我的兄弟,他讓我護送你回家,我有義務全程護衛你的安全,可我沒有做到,是我的責任。讓姑娘受到驚吓,我過意不去。”
慕喻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她從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赤忱的人,這麼認真但不肉麻的情話她頭一次從人嘴裡聽到,而且這個愣頭青估計還不覺得這是情話。
“這都是那個歹徒窮兇極惡,見錢眼開,誰都會出點意外,誰又能時時刻刻警惕,再說你雖然厲害,但是凡人誰可以無所不能呢?實在不必為了這事自責的。”
厲青石低下頭,“可是,沈大人他就可以護你的周全,我聽說上次在蘭月坊,也是他帶人救了你。我單槍匹馬,不如他能指揮千軍萬馬。”
慕喻晚眨眨眼,神色疑惑:“可是沈大人保護的是所有百姓,我隻是其中之一,你為什麼要和他比?這樣說,刑部、大理寺抓捕犯人,保護國中平民,你還要和刑部與大理寺的官員一一比,誰更能保護我的周全?我又不會與官府衙門談婚論嫁。”
厲青石這樣想完全是自尋苦惱嘛,但是她能理解他的性格,他這麼認真盡責又遵守承諾,有這種想法也不能苛責他。
厲青石有些急切道:“那麼你會因為沈大人能夠保護所有百姓,覺得這樣的人更可靠,更值得信賴嗎?”
慕喻晚瞪大眼睛,“你今天怎麼了?為什麼老提他?你不會以為……?”
她不都不敢想厲青石現在是個什麼想法,那可太離經叛道大逆不道了。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簡直不可思議。”
厲青石低下頭,眼睛有點紅。
正巧他們站在花樹下,這是一顆她小時候栽種的梨花樹,慕喻晚對厲青石道:“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拿樣東西給你看。”
厲青石慢慢點了點頭,慕喻晚提着裙子轉身跑進自己房間。
那隻香囊她早上放在桌子上的,她沒看見,到處找了會兒,才想到秋雨打掃的時候估計又放回箱子裡了,她費了些功夫才從箱子裡重新取出來。
她拿着香囊回到院子裡,下人和家人卻炸開了鍋,厲青石站在中間不知所措,一個陌生女子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慕喻晚腦子一空,下意識走過去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慕夏卻生氣道:“厲岩,你從前怎麼沒告訴我你這些情債?人家姑娘追到我們慕家來了,我們家怎麼這麼倒黴,這件事你不解決我跟你沒完。”
陌生女子眼淚汪汪,轉身向着慕夏道:“公子别怪罪青石,是我不好,我執意要來的,青石他不知道。”
慕喻晚太陽穴直跳,不是吧,厲青石看着這麼本分踏實可靠的人,他也去外面惹風流債吃着碗裡的還想着鍋裡?竟然讓她碰上了這種事,一連兩回都是遇到這樣的男人?
厲青石想把女子從地上拉起來,奈何這女子一股倔勁就是不起,當着衆人面厲青石也不敢使蠻力,他焦急道:“你先起來,你跟他們說清楚,我跟你什麼都沒有!”
女子繼續跪着,“此身除了厲公子誰也不嫁,既然你當恩人救了我,當時又許諾了我,怎麼又背棄前約,始亂終棄?”
慕喻晚想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厲青石和女子争吵了幾個回合,她全明白了。
這女子叫作石秀梅,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因為有幾分姿色被惡霸看上,正巧厲青石經過除掉惡霸将她救出,可是石秀梅因為覺得自己被惡霸碰觸便失了貞潔,她覺得自己從此嫁不了人要上吊,厲青石許諾會娶她,又怕她在村子裡被人非議出什麼意外,厲青石把她帶到京城來,一直養在厲青石宅邸。
慕喻晚啟唇,“石姑娘,你先起來吧。”
石秀梅這才款款起身,出身農家,但是人靠衣裝,打扮衣貌都是京城當衆時興的款式樣式,厲青石将她照料得很好。
石秀梅對慕喻晚道:“慕姑娘,我不如你有福氣,我知道我和厲公子既沒有人牽橋搭線,也不是門當戶對,連媒妁之言都沒有,有的隻是他對我的一句承諾,但是你可以問問他,他答應過娶我沒有。”
慕喻晚看向厲青石,厲青石沉默了,答案自不必說。
石秀梅繼續哭道:“慕姑娘,我不求當正妻,隻是我真的心悅青石,以後我當妾服侍你也心甘情願的,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我不會和你争名分、地位,隻要讓我留在青石身邊。”
厲青石終于上來拉拽她,喝止道:“别說了!”
慕喻晚冷眼瞧了他一眼,他垂下手退到一邊。
石秀梅謝道:“謝謝姑娘。我知道青石和你上次見過面,回家後他很高興,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覺。今天聽說青石來了慕家,我就很擔心他是來提親的,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于是跟過來了,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張,叨擾府上實在不好意思,但我為慕姑娘着想,也實在是想讓姑娘正确、全面看待這一樁婚事。如果姑娘你嫁給青石後才發現我的存在,那個時候我想姑娘也不會不生怨氣的。”
慕喻晚拿着手上的香囊,想藏起來這玩意兒,畢竟這時候她拿着香囊站在衆人面前顯得很可笑,慕喻晚想了想将香囊塞到石秀梅手上:“石姑娘,這個香囊我就送給你了,當作你和厲公子的新婚禮物。”
厲青石怔然擡頭,震驚望她,他從慕喻晚剛才出來就看見她手上的香囊了。
慕喻晚繼續道:“我最要謝謝你來這一趟,告訴了我這一切,有時候人确實容易看不清一個人,與其等到事後怨恨、後悔、懊惱,我更願意提前把事情了解清楚再做決定,我喜歡誠實的人,不喜歡别人蒙騙我。”
厲青石喃喃道:“慕姑娘,你聽我解釋,我那時候隻是想救她,不是真想娶她。”
慕喻晚偏過頭,眼睛卻沒看厲青石,鎮靜道:“不管你對她是不是真心,她對你确實是一片傾心,這是無非更改的事實,并且這種傾心短時間内不可能會消失。更何況,這等大事,既然已發承諾,就該妥善處置這承諾,厲公子是忠厚可靠之人,我想我不會看錯人,厲公子與石姑娘是般配的一對,往後你好好對待石姑娘。”
厲青石沉默,捏緊拳頭。
慕夏此時也收起怪罪的情緒,他站到慕喻晚身邊,“我還以為你經曆了兩次這樣的事,必然是要哭鼻子的。”
慕喻晚笑道:“我又不是小孩。”
慕夏對厲青石道:“厲岩,我原先是不知道你金屋藏嬌,如果是這樣,你就該好好安置人家姑娘。以後,我們還是好兄弟,但是我妹子的事我自會從長計議,這就與你再無關系了。”
厲青石抑制着自己的情緒,緩緩說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