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渝一愣,絲毫不懷疑溫斯擇的“權威”,“對,它不會長大,”她伸手過去摸了摸它的毛。
“溫斯擇你摸摸看,好軟好滑呀,像奶油泡泡。”
桑渝的比喻總是這樣毫無聯系又莫名可愛,溫斯擇已經習慣。
他看一眼縮着脖子,眼睛瞪着更大,被吓呆了的小兔子,抿了抿唇,“取名字吧。”
桑渝吸了吸鼻子,“叫紅燒肉怎麼樣?”
外婆中午會做這道菜。
溫斯擇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小兔子,“它會以為你想把它吃掉。”
這太可怕了!
桑渝慌忙搖頭,又努力想,“那叫奶油呢?”
“好。”
“不行不行,奶油也是吃的,要不叫小白吧?”
“好。”
“不行不行……”
“……”
小兔子的眼睛是黑色的,還有漂亮的黑眼圈,白色的耳朵上也有一塊黑色,最終,桑渝叫它“斑比”,和小鹿斑比一樣的斑比。
取名完畢。
溫斯擇終于可以拉着桑渝去寫作業。
幼兒園老師留了觀察作業,要大家每人種上一種植物,觀察它們的生長并記錄。
桑渝跟着外婆認了一些字,但是并不會寫,作業本上工整的名字是溫斯擇幫她寫上去,她自己又跟着描了一遍的。
觀察作業是三周前留下來的,每周末記錄一次,周一上交,周五再發下來。
桑渝打開自己的記錄本,歪過腦袋去看溫斯擇的。
第一周,溫斯擇畫了一個秃秃的花盆,和她的一樣。
第二周,花盆裡冒出一棵小苗,有兩片綠綠的葉子。
第三周,葉子變成五片,更大更綠了!
第四周,溫斯擇正在給第九片葉子塗顔色。
桑渝回過頭,握着鉛筆,一筆一筆地畫自己的。
溫斯擇那邊畫完,合上本子,見她還沒畫完,看過來一眼。
就這一眼,他呆住了。
桑渝畫了四個秃花盆。
“你種的葡萄還沒發芽嗎?”
似乎是感受到了差距,桑渝伸出小手,啪地一下蓋住自己的本子,眼神無辜又委屈地看過來,聲音也委屈巴巴的,“我每天都有認真地給它澆水。”
溫斯擇面無表情一秒下結論,“你把它淹死了。”
“啊?”
桑渝瞪圓了眼,抿唇癟着嘴巴,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後“哇”地哭出聲。
“那怎麼辦呀?我要怎麼交作業?”
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溫斯擇拿着紙巾往她臉上抹,“不是所有種子都能發芽。”
他想了想,試圖安慰,“壞種子不能發芽。”
完不成作業可是天大的事,桑渝哪裡聽得進溫斯擇的大道理和安慰,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淌,鼻子也要堵了。
外婆從廚房趕過來問清情況,跟着一起哄,桑渝始終沉浸在交不上作業的小小恐懼中,哭得稀裡嘩啦。
最後是溫斯擇說,“程子浩的種子也沒有發芽,”桑渝一秒止哭。
溫斯擇又說:“他上周沒交作業。”
桑渝打着哭嗝,努力記起上一周老師并沒有批評程子浩,吸吸鼻子,因為有人墊底而放下心。
她的作業起碼能交上去。
哭了這一場,還沒到午飯時間,桑渝肚子已經餓了。
她看向一旁正看書的溫斯擇,偷偷溜下座位,跑去客廳。
客廳的電視櫃抽屜裡有零食。
溫斯擇看完兩頁書,桑渝還沒回來,他将一隻千紙鶴夾進書頁,出去找人。
桑渝正窩在陽台上,一整袋果幹隻剩最後一片。
那一片果幹,她“賄賂”給了他,讓他不要和外婆講。
拜一袋果幹所賜,午飯時,桑渝還不餓,她費力地拿着筷子慢慢夾肉。
一旁的溫斯擇葷素搭配,吃得不緊不慢。
中途外婆被一個電話叫走,讓他們兩人先吃。
大人不在,桑渝徹底沒了顧忌。
她吃了兩塊肉後放下筷子,隻捏着點心吃,眼睛去追竄來竄去的小兔子。
小兔子這嗅嗅那聞聞,熟悉了一會兒環境,在房間裡撒歡似的跑。
“蘇老師說每一頓都要吃蔬菜。”
幼兒園老師的話就是聖旨,比爸爸媽媽說的都要靈。
桑渝咽下點心,肉乎乎的小手胡噜掉嘴角的點心渣,去拿筷子。
最近開始學用筷子,她用得并不熟練,一個沒注意,一根筷子掉在地闆上,啪啦一聲響後蹦了兩下。
桑渝還沒來得及撿,一抹白色的身影跳過來。
小兔子以為是什麼好吃的,嘴巴一叼,後腿一蹬,跑了。
“我的筷子!”
桑渝扔下另一根筷子追過去,已經來不及。
小兔子嘴上橫叼着一根比自己還要長的筷子,一跳一跳,扭着屁股鑽到沙發下面。
沙發前鋪着一張白色地毯,桑渝和溫斯擇常坐在這裡玩。
桑渝趴在地毯上,側着臉朝裡看。
小兔子叼着筷子躲在最裡面,目光炯炯和她對視。
“斑比,還給我。”
小兔子叼着筷子一動不動。
“桑渝,回來吃飯。”
“我的筷子被斑比叼走啦!”
桑渝聲音歡快無比。
“我幫你換新的。”
桑渝賴在原地一動不動,假裝沒聽到。
等溫斯擇拿了幹淨的筷子回來,桑渝還在那賴着。
她今天穿着一條藍色豎紋小裙子,露出一截小腿,腳丫翹在半空,白生生的,一晃一晃。
肉嘟嘟的臉貼着白色地毯,又黑又軟的頭發也垂在上面。
她和小兔子對峙着,時不時聊上一句,勸對方早日投降交出筷子。
那樣子實在有趣。
溫斯擇眼睛彎了彎,低下頭慢慢吃飯。
等他放下碗筷時,桑渝那邊沒了動靜。
他擦淨嘴走過去,桑渝臉還是側着的,身體擺成大字形,又卷又黑的睫毛垂着,大眼睛閉上,嘴巴張開一條小縫,已經睡着了。
大人們常誇桑渝長得好看,嘴也甜,漂亮得像洋娃娃。
可是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娃娃不僅睡姿毫無形象可言,還不老實。
溫斯擇抱不動桑渝,隻好回房抱出她的小枕頭,擡起她的腦袋塞下去。
看了一眼她的嘴巴,想起媽媽說女孩子張嘴睡覺不漂亮,臉還會變形,他托一下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巴合上。
桑渝短暫地睜開眼,迷蒙地看了他一會兒,又閉上。
溫斯擇看一眼還算寬敞,但對桑渝來說仍有能力滾到地闆上的地毯,又抱過自己的枕頭躺在外側。
不算薄的地毯坐着還好,躺着就有些硌了,不知道桑渝是怎麼睡着的。
溫斯擇看一眼她肉肉的小胳膊,攤開一條小毛毯搭在兩人身上,側着身躺好。
初夏的風悄無聲響地從窗戶鑽入,掀起白色紗簾,路過客廳時暫停腳步,略過抵着頭睡在一起的兩個寶貝後放輕腳步,從另一側窗戶輕盈地躍了出去。
夏天的蟬鳴還沒來到,隻有樹葉晃動間沙沙的響聲。
溫斯擇是被一隻小腳丫踹醒的。
他皺了下眉,習以為常地将桑渝的腳丫拿開,睜開眼,猝不及防與蹲在眼前的小兔子斑比對視上。
小兔子被他吓了一跳,耳朵防備性地背着,停下咀嚼的嘴。
咀嚼的嘴。
想到什麼,溫斯擇一下子坐了起來。
桑渝也被這動靜弄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時,溫斯擇正蹲在陽台上,好看的臉上似乎是一種叫做“懵”的表情。
原本長了九片葉子的小苗此刻隻剩下高出花盆不足兩厘米的綠莖。
小兔子正蹲在不遠處,小嘴巴一動一動。
桑渝一下子站起來。
壞了!
溫斯擇的作業被她的小兔子吃掉了!
溫斯擇和她一樣,要交秃盆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