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卿在庭上舞女樂伎中遊蕩玩樂夠了,想起口渴,樂颠颠地跑回,笑問:“這舞女犯了何事?好漂亮的小姑娘,怎這樣可憐模樣地跪着,看着叫人心疼?”
月紅心思一轉:“你既然心疼她,還不快扶人起來?”
彥卿看看如玉,他倒樂意搭救一條漂亮性命,樂颠颠将流蘇扶起。彥卿本就生得年少俊俏而不自知,又天生懂得憐香惜玉,如此一靠近流蘇,動作呵護有加又分寸得體,不免叫流蘇也跟着眼波流轉。女人最懂女人,月紅心細,看出幾分異樣:今夜這流蘇姑娘無非是受龐顯指使,隻怕若要她自己選,定要選個年輕兒郎,做正頭娘子啊!
月紅逗道:“流蘇姑娘,你瞧我們霧原兒郎如何?”
流蘇自知露情,小心打望了一眼龐顯,不敢出聲。
月紅轉而一笑,對流蘇說,實則也是有意說給龐顯聽:“我不妨實話相告,他既是我封府家中護衛,也是我霧原軍中十分重要之人,不然我夫婦二人何以帶他同行?他日後亦定是天下俊才,流蘇姑娘你若不想叫我為難,又真有心相伴于我們,何不再考慮考慮?如此,我們也是一家人啊!”
如玉大氣不敢出,這等場面,有月紅以夫人身份為家中護衛做主,可輪不到她這個男人出聲。彥卿在旁,沒事人一樣,自顧喝酒吃肉賞舞聽樂,全然不知此刻自己已被月紅發配了出去,哈哈哈哈,誰叫他剛才花蝴蝶一般到處飛舞,可不就惹得這裡的女子各個心旌蕩漾?也怪不得月紅呐!
龐顯在見如玉之前,已先認得彥卿,知他與張守正受命同來遊說招安一事,想來封雲肯将這等大事交辦于他,他定是封雲重視之人,夙聞霧原帳下收有五位義子,未必不會再有第六個,又或許根本他就是那五個之一!如此,流蘇與其以丫鬟或妾室做自己眼線,倒不如做個正妻更加行事方便,又到底還是與霧原可占這翁婿上風,仍然劃算,便大笑道:“哈哈哈哈,是我考慮不周,唐突了封夫人!唉,說到底,這等事還是要看你們年輕人自己的心意啊!流蘇,你莫須為了義父我而豁出自己終身大事,義父隻希望你今生嫁得個良人呐...罷了,罷了,你們小兒女們,自聊去吧!”
流蘇默默點頭,在月紅含笑攙挽下,落座在彥卿身旁,主動伺候酒水瓜果。彥卿以為是安排的舞女侍應,又看她可人溫柔,為免她再被人責罰,也樂得與她同坐一席。
卻不知,在流蘇心中,他這坦率大方,便等同于默認接受了她。
......
同夜,山腳草屋之中。
冬秀從外端進一小碗熱酒進屋,喊起寶蓮:“小姐,快起來喝碗熱酒再睡下。這山腳夜涼,窗戶破落,褥子也薄...昨夜對付過,今夜可不能再對付了,萬一落下寒病...”
寶蓮卻裹在被子裡,不肯起身:“冬秀,你自喝了吧。”
冬秀仍勸:“唉呀,小姐,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都已經燙好了,你快起來喝口嘛。”
寶蓮不願掃冬秀的興,緩緩從被子裡爬起,夜風又從破窗蹿進來,不免打了個寒噤,喝了口冬秀燙的酒,身子略暖和些,卻留下半杯給冬秀,又懶身躺了下去。
冬秀喝了剩下半杯,又自念叨開:“小姐,明日,那個封公子來時,你記得問他帶兩身幹淨衣服來,這農家的衣服太醜了,我都不好意思穿出門去...還透着怪味呢,真難聞...”冬秀年紀小,也不知道事情有多大,還以為能回到過去的日子呢。
寶蓮雖自己早知要有今日,卻不忍心讓冬秀跟着吃苦,在被窩裡無力道:“好。你跟着我,受苦了。”
冬秀沒什麼煩惱,笑應道:“隻要跟小姐在一起,冬秀就不覺得受苦。”
寶蓮歎道:“明日他來,萬一沒有消息,也不知還要在這裡等多久...再萬一他失約了,你我兩個身上連銀子也沒有,我怎還養得起你呢...冬秀,你可有自己的打算?不如...”
冬秀吓哭:“小姐,你又不要我了?嗚嗚...冬秀隻有小姐一個親人...冬秀以後出去讨飯吃,不用小姐養我...嗚嗚...”
寶蓮将被子往冬秀身上勻了勻,拍撫道:“好冬秀,我逗你的...以後咱倆相依為命,快睡吧!”
也不知,他明日能不能守約?祖母有沒有消息?
山風呼嘯,屋外黑得可怕。
冬秀睡着後,寶蓮才默默淌下淚來:佛祖保佑,祖母她老人家一定要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