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半雪點頭,斂眉繼續道:“許是下官眼拙,竟然覺得這解元【3】和亞元【4】的答題風格,俱與翰林院李大人的行文風格有些類似。”
聽到此處,唐璎心中微訝:解元和亞元,怎麼又是這兩人......她記得李思醒來後曾說過,蔣其正和封嗣都有過攜帶阿魏水進考場的舉動,這回兩人竟連答題的風格都同時與另一人相似?
孫少衡問姚半雪:“你說的翰林院李大人,是指李勝嶼?”
“正是。”
孫少衡一頓,随即明白了他欲言又止的理由。李勝嶼是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官不大,卻才學出衆,在建安頗有些名氣,而更重要的是,他曾受教于主考官之一的宋懷州。
這樣的人,确實不好下手。
孫少衡回憶道:“八月初,李勝嶼确實以祖母病危為由,告假回了趟維揚......如若真如你所說,鄉試頭兩名的答題内容都與他的行文風格類似,倒像是他們三人提前知曉了試題一般。”
他這番話說的很露骨,隻差沒将“舞弊”二字明着說出來了。
姚半雪聽言,卻并未循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而是提醒道:“曆年來,維揚對鄉試的監考一貫嚴苛,每場考試的試題均是在考試前兩天由諸位考官們臨時決定的,按照常理來說,生員們絕無提前知曉的可能。”
這位知府大人的言下之意孫少衡聽懂了,按照常理來說生員是無從得知試題内容,可若不按常理來說,嫌疑最大的就是出題的幾位主考官和同考官了。
他内心一陣苦笑,都是二三品的大官啊,陛下還真是會為他找活兒。
唐璎也終于明白了案件的始末,心下不禁對姚半雪又多了幾分佩服——他不僅懂得審時度勢,還能從考生的答卷中見微知著,順勢推測出洩題人就在幾位考官中,點出問題後,又在三言兩語間将這燙手山芋抛給了孫少衡。
這人确實是有些本事的。
孫少衡見天色已晚,對兩人道:“此事明日再議吧,娘…章姑娘今日受了傷,也該早些休息。”
姚半雪點點頭,看了唐璎一眼,應命離開了。
他走後,唐璎亦步亦趨地追了出去。
“姚大人———”
見姚半雪一隻腳即将踏出院門,唐璎喊住了他。
由于出來時跑得急,她發絲有些淩亂,微喘着氣,秀緻的小臉上還泛着紅暈。
姚半雪别開眼,語氣淡然, “何事?”
唐璎緩了下呼吸,道:“七年前,孫大人來維揚查案,不幸遭人追殺,途中恰巧被下官所救,經此一遇,是以同下官有些交情。”
眼前這人識微見幾的本事她今日算是領教到了,他本就對“章瑛”的身份存疑,孫少衡的出現就更讓她顯得可疑了,那麼與其主動讓他去思考、懷疑,倒不如直接把事實告訴他,反正他與孫少衡之間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聽了她的解釋,姚半雪沉眼打量了她半晌,寒眸裡透着冷漠,一如他們初見那日,卻又多了絲她看不懂的情緒。
“與我何幹?”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寒風揚起,清甜的合歡香消失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