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亦回來的很快。
“李鴻光是個畜生,見到小姑娘就心生歹意,李為又無能,護不住我們,還好你們來了,我知道你們搭上了沈星穎,第二天肯定要逃,我就把你的鬧鐘調慢了兩個小時。後來你走後李為拿不到錢就天天虐打我媽,我氣不過,串通李茹把沈星穎騙了出來,那時候李為養了隻大黑狗,我們把她關在地下室,讓她跟那隻黑狗待了一下午。”
餘羲和氣得嘴唇發顫,“你那時候才幾歲?心機這麼深沉,還真是李為的親女兒!”
李亦好像聽了什麼笑話,“餘羲和,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好命的,你看看沈下村的這些人,誰不是拼了命地活下去?這個村子是會吃人的。”
氣氛突然凝固,沒有人再言語,李亦獨自哭了一會兒,又站起身,“我是個壞人,可我又能怎麼辦?我聰明,成績好,明明我有大好的前程,可李為竟然想賣了我!我沒辦法,才把李茹推了出去,你看看李茹現在這樣!這是我原本的下場!”
“她沈星穎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她要出身有出身,要天賦有天賦!連她想去參加競賽都有你去幫她争,她憑什麼?”
“她憑的從來都是她自己的努力。她善良真誠,比你強得多。”
“她善良?她們家出了事就可以全身而退,那潘馳鴻呢?潘睇阿姨對她家那麼好,她們家不還是舍棄她了嗎?”
“她們家出了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
那頭也商量好了出來,餘駿華朝着大喊了一聲,“你們吵什麼呢?”
餘健也跟着出來,從口袋裡掏出紅包發給他們,“行了,新年快樂,你們都好好的,别吵架。”
李亦抹了把眼淚收了紅包,繼續佯裝乖巧,“謝謝外公。”
餘羲和盯着她,還想沖上去問些什麼,卻被餘駿華一把抓住,“幹嘛呢!回家!”
還是一如往常,餘羲和哄騙着餘斯羽換紅包。
打開紅包,他數了一遍,發現兩個數額竟然一樣。
電話鈴聲響起,榮初瑤接了電話,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手機“啪”的一下砸到地上。
“駿華,咱爸沒了。”
餘駿華全身顫抖着,用着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掉頭回去。
餘健躺在那張檀木床上,形容枯槁。
原來他早就行将就木。
餘豐婷手上握着紅色的本子,掩面低低抽泣着,見餘駿華來了,她才将手中的東西遞給餘駿華,“哥,咱爸說,求你把他和咱媽埋在一起。”
餘駿華看着那上面赫然挺立着“婚書”兩個字,未發一言。
餘羲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從小到大,其實隻有餘健是一心向着他的,那是他從來都沒有得到的偏愛。
餘健走了,就再也沒有人嬌慣着他,将滿腔的愛意捧上來給他了。
他又不由得落寞傷感。
喪事操辦的很快,餘駿華曾經做的那檔子事已然讓村裡人唾棄,再加上大過年的,人也不想染上了晦氣,有些個人家推脫掉了,連酒席都辦的寂寥許多。
沈星穎爺爺與餘健是舊相識,給個面子還是來了。
沈星穎在喧鬧的酒席中遠遠地望着披麻戴孝的餘羲和,心裡很不是滋味。
吃席的人言笑晏晏,對于他們來說,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緊要的總是人情要給多少。
周遭有小孩戲耍的聲音,也有嬰兒哭泣的聲音,她卻隻能望到那個少年眼底的落寞和行為的麻木。
沈星穎草草吃了飯,走上前輕輕拍了他的肩膀,“好久沒回來了,去小公園坐兒呗。”
他對着餘駿華低語了幾句,跟着她出去了。
兩人對坐在小公園的長凳上,相顧無言。
沈星穎有些尴尬地開口:“沈下村的變化還挺大的。”
他低着頭,“嗯。”
“我之前在這裡坐着,等了你很久。我數着這些來往的車子,數了上千輛。”
“我看見你了。”
“嗯?”
他沒有回複,而是掩面痛哭,“沈星穎,我沒有爺爺了。”
沈星穎一下子就動容了,上前抱住他,“沒事沒事。”
她說出來又覺得不對勁,安慰人這行當是她最頭疼的。
“我爺爺最疼我了,他是世界上最相信我的人,他會舍不得我挨打,他會每年給我多塞錢,他疼我超過了他耳濡目染六七十年的狗屁規矩。”
沈星穎輕輕地拍着他的背,“我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難過,我就是好難過。”
“沒事,哭出來就不難過了。”
他沒有再說話,而依偎着哭了很久,像是要把這輩子的淚都流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