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謝臨淵以外的人,葉苗苗确實很客氣。
陶玉玲又瘦了很多,送進去的流食,往往原封不動的再送出來,稍微喂的多點,就會嘔吐。
陶酥替母親擦身體,葉苗苗則幫忙按摩下肢。
謝臨淵向鄭昕使了個眼色,低聲問道:“什麼情況?”
鄭昕歎道:“沒辦法,車禍以後,腦損傷就非常嚴重。長期卧床,靜脈血栓,很容易腦梗、肺栓。”
“真的沒有好辦法了?”謝臨淵不死心。
“沒有。”鄭昕幹脆利落的拒絕,“全世界都沒有好辦法。”
那天,謝臨淵走的很晚,陶酥送他到電梯,再次囑咐不必經常過來。
謝臨淵突然有了個很可怕的想法,糾結了很久,還是問出來,“陶酥,媽媽的病,和我買給你的促醒藥,有關系嗎?”
“什麼?”
“張翼送過來的促醒藥。”
陶酥搖頭,“你不要多想,我媽長期卧床,估計是有血栓了。”
聽陶酥的說辭和鄭昕一樣,謝臨淵總算松了口氣。
“陶酥,回家洗個熱水澡,休息休息,明天再過來。”
陶酥拒絕,“不,我要守在這裡。”
陶酥一定要守在門口,她要保證自己始終都在。
如果媽媽真的要離開,她想送送她,不能讓她孤單的離開。
春天來了,天氣漸暖。
監護室門前有穿堂風,依舊是冷飕飕的。
陶酥正捧着泡面吸溜,葉苗苗蹑手蹑腳的跑過來。
她瑟縮着身子,指着不遠處的一張床,小聲問:“陶酥,那是什麼?”
陶酥擡眼,看了看床上的白布,白布下面躺着人,還露出兩隻腳,腳上穿的鞋子,隻在電視劇中見過。
她非常淡定的回答,“昨天過世的。”
葉苗苗立時閉眼,再也不敢看,拉着陶酥,哆嗦着道:“咱們快走,快走。”
陶酥早就見怪不怪,咽了口面,“怕什麼?”
“不行,我不行。”葉苗苗都快吓哭了。
陶酥無奈,隻好起身,跟着葉苗苗去樓梯旁的消防通道。
葉苗苗長籲一口氣,“怎麼回事呀?”
陶酥道:“昨天走的,家屬有意見,想要訛錢,就把人停在這裡了。”
陶酥讀書的時候,在實習醫院見過幾次醫鬧,她開始還覺得害怕,後來就和同學非常平靜的繞開,去科室裡蹭空調學習。
“你沒見到,昨天還燒紙呢。”
“快别說了。”葉苗苗膽子大得很,不怕謝臨淵這樣的權貴,偏偏對阿飄望之生畏。
陶酥拍拍葉苗苗肩膀,“你害怕,就先回去,别在這裡受罪。”
葉苗苗恨不得拔腿就跑,但是怎麼忍心把陶酥丢在這裡。
陶酥看出她為難,勸道:“我真的不害怕,昨晚還陪着他睡了一晚上呢。你。”
葉苗苗再也忍不了,道一聲對不住,便往樓梯處跑,連特意給陶酥送來的補湯都提走了。
陶酥暗暗歎氣,還不如宋可可膽子大。
她回到自己的“地盤”,重新開始吃泡面。
等下午陶酥探視完母親,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家屬又開始吵鬧。
花圈和紙錢撒的到處都是,地上兩個哭着打滾的似乎是專業醫鬧,保安來了,也隻能幹站着勸。
有個年輕氣盛的護士要上去勸,家屬立刻大喊殺人了。
陶酥靜靜看着,臉上全無表情。
小護士氣急,罵道:“你們到底講不講道理啊,趕緊把人拉走,在這裡耽誤别的病人治療了,哎呀,别燒東西啊,會着火的。”
家屬根本不理會她,地上正哭的人突然便撲上來,大聲道:“你們這樣喪盡天良,就不怕報應嗎,我咒你們将來各個不得好死。!”
小護士直接氣哭了,被家屬抓着手腕,一把扔到了椅子上。
保安一看打起來,趕緊上前拉架,幾個家屬立時也一擁而上。
煙感報警器也開始吱吱的叫,一時間,監護室門口亂成一團。
陶酥雖然趕緊避開,還是被看熱鬧的人不小心推搡到了地上,壓到了正在燃燒的紙錢上。大腿上立時有種灼熱的感覺,煙傳到鼻子裡,嗆得她連連咳嗽。
“都住手!大家都住手,有話好好說!不許打人!”
陶酥回頭,卻見鄭昕正站在連椅上大聲勸架,和他平日裡的高冷形象判若兩人。
驟然聽到喊聲,大家都愣了愣,但見是個穿着隔離衣的大夫在吼,誰也沒把他放在眼裡,又繼續打作一團。
陶酥雖然見過不少醫鬧,但遠沒有眼前的陣仗,吓得她趕緊破滅了腿邊的火,找了個安全的地方貓着。
正在思量是否要報警時,她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使勁打!警察十分鐘後就到,誰也不許停手!”
聲音是經過擴音器傳出來的,有些變音,但陶酥卻立時聽出那是謝臨淵的聲音。
擡頭去看,果然見謝臨淵西裝筆挺站在那裡,手上拿着個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擴音喇叭,正冷冷的睥睨衆人。
聲音不大,但極具威嚴,衆人一時被他氣勢所懾,竟真的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