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喊着馬遠下車,說是要給他拍照。
老人家好久沒有拍過照了,更何況是他許久未見的兒子說要給他拍照,自然是興高采烈地在兒子的攙扶中下了車。
“對,爸,你就站這兒别動,我上車去拿相機去給你拍啊。”
馬建軍讓馬遠站在了原地,自己上了車。
然而馬遠等來的,并不是照相機的閃光燈,而是面包車的大前燈。
馬建軍上了車後,踩下油門,将車速開到最大,握緊了方向盤,毫不猶豫地撞上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隻是為了拿到尚未見到影子的所謂拆遷款來還賭債。
至于後面的事,就和唐霜他們還原的八九不離十了。
-
“真是人心險惡。”陸煜祺唏噓不已。
不管是染上賭博欠下高額債款,還是為了錢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這對陸煜祺而言,都是難以想象和理解的事情。
以至于結束完審訊後許久,陸煜祺都還是覺得自己尚未從沖擊中恢複過來。
唐霜接完水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伸了個懶腰。審訊室的椅子坐的她腰酸背痛,她現在覺得辦公室的椅子都要好上不少。
她看了眼還沒有開始整理的此案卷宗,問道:“你覺得馬遠當時知不知道他兒子的心思?”
他當時到底是清醒的,還是糊塗的呢?
唐霜從案件卷宗中抽出屍檢報告:“根據屍檢報告上顯示,死者生前沒有反抗的痕迹,哪怕是被撞後,再沒有行動能力的人,應該也具有着求生的本能。”
馬遠的指甲被馬芳麗修剪的幹幹淨淨,根據馬芳麗說,死亡當天他還特意換了身平常舍不得穿的衣服。
被親生兒子撞了後的馬遠,就這樣躺在泥地裡,靜靜地迎接着他的死亡。
馬遠被撞的時候,究竟是糊塗的,還是清醒的。
在被親生兒子開着車撞倒的那一瞬間,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是馬建軍出生時候,他第一次抱起他時的喜悅,還是被讨債的人堵門時的憤怒,又或者是許久不見的兒子出現時的欣喜。
亦或是沒有親眼看到這次莊稼成熟的遺憾。
這些都不得而知了。
被唐霜這麼一問,陸煜祺突然想到:“對了,之前我們不是去被害者鄰居家那次,你去開車的時候,那個鄰居大娘拉着我和我又多說了一件事。”
“死者馬遠本身不認識字,所以之前想要立遺囑那回,是拉着大娘商量幫忙的。就是他被馬建軍攔住的那次,實際上準備立的遺囑,是準備把所有遺産都給兒子的。”
“而且我之前查死者馬遠,除了有阿爾默茨海默症,實際上根據最近的體檢結果來看,身體的各項機能也都在退化。”
所以他才分外唏噓,如果馬建軍不是利欲熏心,急于求成,實際上就馬遠目前的身體狀态,和他之前的意願,實際上馬建軍夢寐以求的遺産,很快就能拿到了。
“兇手弑父,情節惡劣,被剝奪繼承權是肯定的了。死者的财産,大概率會判給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馬芳麗。”
李思遠剛才去搜了搜類似的判決案例,雖然馬遠的再婚沒有去登記,但是有婚姻事實關系,馬芳麗也确實對馬遠盡到了贍養義務,因此遺産最後判給馬芳麗的可能性很大。
這倒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唐霜将屍檢報告放回到堆起來的案件材料裡,最上面的是馬建軍的最新筆錄材料。
唐霜看着筆錄材料裡馬建軍回答的話,想到了盤亘在她心間的一縷疑問。
常年躲債在外面,和村裡都已經斷絕聯系許久的馬建軍,又是怎麼知道可能會拆遷的消息?
而且同樣是欠下賭債,父親死亡。也是有拆遷的事情在裡面。
是巧合嗎?
還是自己想多了?
唐霜搖了搖頭,将自己從萬千思緒中給拉回出來,拍了拍陸煜祺的肩膀誇獎道:“這次案件取得突破的關鍵點,可是多虧你發現了,不然馬建軍也不會坦白的這麼快,你可是大功臣。”
陸煜祺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哪裡……都是師傅教的好,是師傅先提出了這個可能性。”
唐霜讓陸煜祺不要謙虛:“哪裡哪裡,是你研判的功勞。多虧你發現馬建軍的手機信号在事發當天經過的基站,同面包車的移動軌迹相符合,才能還原整個事情的真相。”
陸煜祺才沉浸在唐霜真摯誇獎中不到一分鐘,就聽到唐霜接着說道:“所以這次的結案報告,就由你來寫了。”
陸煜祺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就知道,唐霜怎麼會突然誇獎他,原來是為了讓他幹活!
偏偏李思遠還看熱鬧不嫌事大,頗有落井下石之意地将他那邊的幾份材料和唐霜這邊的材料放到了一起,然後用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略微有些滑落的金絲眼鏡,毫無感情地對陸煜祺說了聲:“加油。”
陸煜祺:……
陸煜祺:你剛剛是用中指對着我推了眼鏡是吧!别以為我沒看見啊!
陸煜祺狠狠地比回了兩個中指。
不過已經出了辦公室門的唐霜和李思遠自然是沒有看到。
“對了,我剛沒來得及看馬建軍的那份嫌疑人筆錄,他用衣服蓋住死者眼睛,和脫掉死者的鞋子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唐霜在審訊馬建軍時自然是問了的。
-
蓋住臉,是因為馬建軍認為這樣子父親就看不見回家的路。
脫掉鞋,是因為這樣子父親就走不了路,回不了家,不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來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