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還“們”,紀雲白知道這傻姑娘不是想試探他,隻是單純有好奇心,她還是把他當朋友而已。
“不會,沒那個意思,我也不必花心思去讨好。”
“哦。”禹霏低頭看見他沾着泥巴的褲腳和皮鞋,才反應過來她今天似乎帶他“狂歡”了一回。
他這樣的公子哥本應該待在處處鋪好地毯的地方吧,這樣才不會染上灰塵、磨壞昂貴的皮鞋。
“禹霏。”紀雲白連名帶姓叫她,不是第一次,但這種語氣是第一次,溫柔且鄭重,“在M國的時候我曾經在你的病情風險告知書上簽過字,我就是Hollow·Ji。”
在M國那次的生死經曆她怎麼可能忘,那是離死神最近的一次,在此之前她從來沒聽說過橫紋肌溶解這個病,情況很兇猛,現在想來還是很害怕。
禹霏确實見過這個名字,但她沒有細想過是誰,她也很确定并沒在M國見過他,出ICU的時候身邊隻有家人——還有蘇易。
紀雲白繼續說:“師嘉恒是死不了,但要是你沒了,他醒了我怎麼交代……我真的不知道,幸好你沒事。”
那段時間的事禹霏早就不想回憶了,沒想到紀雲白曾經守候過她最危險的日子。
和紀雲白肩并肩走在水杉高聳的鄉道上,小道寬度不夠轎車開,選擇走這裡就是因為安靜人少。
夏風拂面,禹霏總是忍不住擡頭看他,紀雲白也會回應,餘光缱绻,朝她微笑。
“怎麼不跟我說話了,我是不是套近乎失敗,反而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了?”
“剛才我們走了一路,都是我在說話。”禹霏第一次跟他講自己的事,過程中認真觀察他的情緒,要是他不愛聽就及時收住,但他會做回應,還會追問,所以她一直在說話。
“你說的事我都感興趣,我從小就沒參加過什麼文藝表演,也不去夏令營,除了上學和去補習班我呢就跟着外公上班。”
“上班,在哪上班?”
“1983年我外公正式創辦了木業公司,他大學肄業後做了木匠,靠給人裝木地闆和定制家具發家,成立公司後轉型隻做闆材生意,2000年在深交所上市,那年我剛上小學,身邊的小朋友還不知道股票是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已經學會每天看股價了。”
禹霏腦袋一炸,那天她見到的老爺子……“你外公不會叫紀璟義吧,你說的木業公司不會是皓楚集團下面的北鬥星木業吧?”
麗甯人誰不知道紀璟義的名字啊,麗甯著名企業家、慈善家。哪要捐款哪就有他,災區重建他實打實捐的鋼材和木材,奈何大佬他太低調,禹霏不曾見過他,照片都沒有啊!
紀雲白沒說話,隻是輕咳了一聲,默認了。
就是吧!
“我天!我家裝修都隻買北鬥星,環保健康闆材,全國産銷量最大的裝飾貼面闆公司是你家的啊!”
“之一。”紀雲白糾正她,“你激動什麼勁兒你,我又不是紀璟義。”
禹霏微張着嘴,睜大她那雙亮晶晶的小鹿眼煞有介事地打量他,紀雲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
他惋惜自己無趣的、跟同齡人格格不入的童年,感歎自己缺失的愛和天真,而她多少都會受彼此間不對等的社會層次影響,認為樹在前面的繁華大廈,永遠不會為外人敞開大門。
紀雲白左右手換着拎西瓜,慢慢靠近禹霏,伸手撚掉不小心落在她發頂的水杉葉子,打破沉默:“怎麼又不說話了?”
禹霏别了下頭,是不知道說什麼,連走下一步該邁哪隻腳都不知道,但她總得說點什麼,不然紀雲白這個外村人孤零零站地在她的主場,多無助啊。
“你們都好厲害,還自律又勤奮,我是說你和師嘉恒呀。”禹霏盡量保持自在,“師嘉恒能念到博士,跟家裡有多少錢沒關系吧,你也是,你做的項目又不是花錢買來的。”
聽到她這麼說,紀雲白竟然有種胸口暢快的感覺,當她沉默的時候他莫名心慌,怕這姑娘轉身就走了,她輕飄飄來自然可以輕飄飄去。
能給她做咨詢的人,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師嘉恒可以給她找第二個、第三個……
沿路走了又一百米,紀雲白沉默。
禹霏踢踢路邊的石子,嘟囔道:“你看你也不說話,師嘉恒說得對,我們确實沒多少共同語言。”
這是有情緒了?年紀小就是耳根子軟,這麼容易就被帶偏了節奏。
紀雲白停步,擋在禹霏面前,“是沒錯,我們年齡有差距,成長環境、教育環境也迥異,但這定義的是過去,以後可以慢慢培養。”
醬油和葡萄酒會有什麼關聯?禹霏答不上,隻是乖乖點頭,“嗯。”
“你跟我說的話我都挺愛聽,有沒有共同語言重要嗎?”紀雲白用食指輕輕點點禹霏的眉心,“下回師嘉恒再胡說八道你知道怎麼回他了嗎?”
“……”禹霏抿唇思考,“就說我們很投機,不關他的事。”
紀雲白很滿意,指指後面,“這裡風景不錯,我幫你拍張照。”
身後隻有兩排水杉,樹幹筆直綠葉青蔥,禹霏站在路中間,稍稍歪頭看向樹梢。
紀雲白調好手機拍攝參數,定格畫面,鏡頭下的少女泛着鄉野的松弛,膚白細膩,淡妝若有似無,收腰的連衣裙掐出一截細腰。
禹霏邁着小步子來看紀雲白的手藝,照片很好看,她覺得自己像融在綠意中的精靈,被盛夏包裹。于是忍不住想用手去點屏幕,畫面頂部沒有5G信号标,取而代之的是一架小飛機。
難怪這半天他都沒一個電話沒一個信息,開的飛行模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