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短,在舅舅家适應兩天就要去學校。
景和在房間天天打噴嚏,深刻懷疑是程乾宇偷偷在樓下罵她。
這幾天一切都好,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她住的那個房間太冷了。
聽舅媽說,家裡所有房間都裝了地暖,理應不會存在這種問題。
景和春沒用過這種供暖設備,不太懂,于是把問題的矛頭指向了漏水的天花闆。
——對,這個房間不僅冷,還漏水。
三樓是頂層,景和春觀察整棟别墅的構造,猜測樓頂瓦片出了什麼破損或錯位。
但這幾天忙着置辦轉學,舅舅舅媽神龍見首不見尾,她總是忘記問他們這件事,受了幾個晚上的冷。
幸好自己從小身體好,沒多大事。
清明假期過後,是她轉校的第一天。
程乾宇在飯桌上聲明,不願和她坐一輛車上學,要去翟家的車上和翟以霖擠擠。
餘錦君不太相信:“以霖每天早上六點出門,你起得來?”
淮和中學從高二開始,作息就是六點四十開始早操,七點開始早讀,八點開始上課。
從華玉灣到學校,至多十分鐘的車程,程乾宇卻三天兩頭翹早操、翹早讀,天天踩點去上課。
景和春也沒放在心上。
隻要能讓她準時到學校,和誰一起、什麼時候出門都沒問題。
結果第二天的清晨六點,真聽到樓下一陣乒乒乓乓的動靜。
程乾宇起床了。
并且恨不得讓整棟樓的人都知道他起床了。
作為一個目前無法獨立行走、無法生活自理的人,程乾宇自認為他的精神值得整個淮中的人學習。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自己從床上拉起來。
他打着哈欠出門,讓護工把他搬上翟家的車。
可不想讓那個小包子當他的跟屁蟲。
翟以霖已經在車上,西式校服穿戴整齊,清晨的光逆着他的身形,額前碎發随着他低頭的動作垂落,還挺人模狗樣。
程乾宇在後視鏡上看到自己的雞窩頭,氣不打一處來,最煩比他帥的。
還煩翟以霖這種帥得輕輕松松。
他冷哼,不講客氣:“開車吧!”
另外兩人一動不動。
司機像是沒聽見他的話,連發動機都沒啟動。
程乾宇不明所以地又催一遍。
翟以霖正在看平闆上的文件,被他吵得不耐煩,溫聲咬字,“不想等就滾下車。”
語氣清清淡淡,連罵人都顯得斯文。
“……你要等我妹?”程乾宇遲疑片刻,不可思議,“翟以霖,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最近同情心泛濫?”
-
景和春上來的那一刻,程乾宇有一種跳車的沖動。
兩家司機精簡工作,見三人同時出門,隻出一輛車去送。
空氣中好像灌滿水泥,程乾宇喘不上氣,面如土色。
不僅腿動不了,他現在全身僵硬。
景和春坐在副駕駛,壓根沒把他放在心上。
她偏頭看窗外,隻留給他們一個側臉,卷翹的睫毛輕顫,若有所思。
車水馬龍,高樓大廈。
即使在淮甯待了幾天,她還是沒适應城市的快節奏。
就像上學,以前她每天都是背着大書包,踏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路。
在路上她可以感受風,享受陽光,和萬物生靈分享自己的奇思妙想。
可是在城市裡,一切被按下快進鍵。
景和春伸出手,攤開在空氣中,無意識地抓緊。
可是她什麼都抓不住。
隻能感受流失。
輕微的一聲砰,打開的車門帶來一陣風,清磁聲線突然落在頭頂上方,“想什麼。”
景和春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學校門口。
少年站在門外,向她伸出的手攤開放在面前,手指修長而勻稱,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景和春握住他腕部的皮膚,像借力起身,卻忘了安全帶的束縛。
很快,他俯身下來,寬闊胸膛在面前不斷放大,陌生的氣息攫取她的呼吸。
最後是“啪嗒”的安全帶聲,翟以霖把她引下車。
手也理所當然地松開,可殘留的灼熱仿佛将她皺巴巴的心熨燙平整。
那一刻,四肢百骸逐漸回暖,她定定地看着他挺闊背影,随後才慢半拍地跟上,怯怯擡眸,目帶仰賴,“哥,你有信紙嗎?”
翟以霖下颌微點,沒問用途,“回家給你拿。”
景和春反而自顧自解釋:“奶奶讓我每周都寫信給她,她不放心我。”
打電話不正式,每次沒聊兩句奶奶就要忙;發信息也不行,奶奶的手機是一台很老的按鍵機,屏幕小,不方便看太大段的文字。
最好的方式就是寫信。
翟以霖承諾下來,接着打算幫程乾宇推輪椅,結果下一秒被甩開。
程乾宇對景和春略過他的行為很不滿,親表哥在這呢,張口閉口對着翟以霖叫哥像什麼話。
翟以霖也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好兄弟,區區一個景和春就能讓他叛變倒戈,認敵為友。
程乾宇沉着臉,決定自力更生,倔強地附身操控輪椅。
他急得滿頭冒汗,臉色差得能吃人。
直到路上有人朝這邊打招呼,程乾宇的面色才稍微和緩一些。
看來他還是挺受歡迎的嘛。
下一秒聽到他們開口——
“主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