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在翟以霖面前大肆誇贊了一番,說他今天幫了她很多忙。
景和春是個分享欲濃重的人,沒等翟以霖開口問,她自顧自開始講述一天經曆。
比如大家都很喜歡她的青團啦、實驗班的學習氛圍很濃重啦、在新環境适應良好啦……
“對了!”她突然想起,“課間操的時候我還看到你啦! ”
翟以霖作為學生會長,一般是不用出操的。
風紀檢查、監管設備、充當總指揮,他要幹的事情夠多,向來都是在操場的各個位置穿梭。
景和春能見到他,自然不稀奇。
但她的重點是——
“我和你打招呼了!”
翟以霖點頭,“我看到了。”
“那你不理我?”
“你不是也沒聽我話麼?”
景和春隻覺得冤枉:“什麼時候的事?”
翟以霖扯了個笑,帶她回憶課間的場景。
大課間的鍛煉是跑操,景和春繞着八百米運動場跑了兩圈後,在寒春的天熱出一身汗。
而他看到她剛運動完就脫了外套,隻留一件單薄襯衫,坐在旁邊的矮階上大幅度喘氣。
體育組組長在處理籃球場的維修報表,委托翟以霖作為跑操總指揮。
他在話筒裡宣布解散的時候,還例外多說了一句,“運動出汗完不要随便脫衣、不要吹風、不要立刻蹲或者坐。”
解散的時候,景和春還聽到三三兩兩聚着的同學誇他,說什麼翟以霖好體貼好細心之類。
她可沒想到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自知理虧,景和春有些心虛。
“……我身體可好了,哪有這麼脆弱。”她嘟囔着摸了摸鼻尖。
她敢發誓自己沒騙人。
三歲前沒生過病,以至于沒體驗過紮頭針什麼感覺;長大後的這些年,大病沒有,感冒發燒這類小病的次數也很少,至今為止進醫院的次數單手都能數過來。
但不知道是翟以霖一語成谶,還是身體非要和她作對。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景和春逐漸感覺到自己不對勁。
張靜初發現她神色厭厭,以為她痛經,糾結半晌才鼓起勇氣和她說話,塞了個暖寶寶。
景和春感動得和她貼貼,她僵硬地擺擺手表示沒事。
可惜她不是痛經,暖寶寶對感冒作用不大。
倒是讓景和春驚訝發現,自己的額頭已經和剛起作用的它一個溫度了。
強忍着不适聽完最後一節物理課,景和春記完筆記,筆一摔就趴在桌上了。
黎紹辰路過,“妹妹這麼困嗎?這個點就睡着了?”
張靜初小聲提醒,“她沒在睡覺……好像有點不舒服。”
黎紹辰一愣,查看景和春狀況,“壞了。”
他發消息給翟以霖。
景和春對之後的事情印象模糊。
她當時頭痛欲裂,燒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碎片的畫面鑲嵌在記憶中,找不到完整的一塊。
再後來,她隐隐約約地感受到一雙柔軟纖細的手覆上她的額頭,再加以溫和的聲音,“芽芽,喝點水。”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反握住那雙手,下意識呼喚,“媽媽……”
眼角無聲濕潤。
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
媽媽好像來夢中看她了。
-
景和春醒來的時候是夜裡。
窗簾緊閉,屋裡光線昏暗,四下安靜,房間裡的對話聲就更為清晰。
“沒什麼大事,就是因為水土不服,再加上吹了兩夜的冷風才這樣的。最近天氣變化很大,像那樣漏水漏風還沒暖氣的房間可千萬不能住了!”
陌生的中年男聲讓景和春略微害怕,環視環境發現格外陌生,瞬間清醒了。
直到熟悉的聲音響起,清醇如老家的白茶,瞬間讓她安心——
“行,謝謝吳醫生。”
是翟以霖。
她慢吞吞爬起來的時候,醫生已經走了。
“我在哪兒?”
“我家。”
景和春打量房間布置,心裡跳出更為确切的猜想。
不會是翟以霖房間吧?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帶你回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往家裡走了。對自己家裡的醫藥箱更熟悉一些,就先把你安置在這裡。”
據聽說,他不是有潔癖的麼。
他都不嫌打擾,那景和春隻好客随主便,乖乖巧巧道了聲謝謝。
翟以霖打電話告訴程乾宇,景和春已經醒來。
不出五分鐘,餘錦君就趕到這邊來,身後還帶着慢吞吞推輪椅、一臉别扭的程乾宇。
“芽芽啊,實在抱歉,舅媽沒照顧好你!”她心疼地順着景和春的頭發,“所有屋子裡,你現在那間房光線最好,我就打算作為你的卧室,當時确實是發現漏水這些問題,我特意找人修了,就以為沒事——”
餘錦君說着,把程乾宇扯過來,“都是這壞小子,他當時不讓維修師傅進門,還騙了我!我真以為房間現在好好的,才讓你住進去的,乖乖對不起,千萬别生氣呦……”
景和春弄清楚原由,幹巴巴地扯了個笑容。
程乾宇也難得在她面前低頭,生硬道,“對不起。我、我也沒想到最後會這麼嚴重……”
他聲音含糊,音量又小,景和春廢了好大勁才聽清楚。
她這人其實特記仇,但此刻沒精力對付程乾宇。
而且這事不能怪舅媽,她不能不給舅媽面子,
景和春大度道:“沒事,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嘛。”
她恢複能力強,這會兒精力已經不錯。
卻還是裝模作樣地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委屈巴巴地問: “那我今天住哪呀……”
“這個不用擔心,舅媽馬上給你收拾好!”
餘錦君說要就回去了,程乾宇覺得面對景和春尴尬,找借口,“我去幫忙,等會兒好了接你回來。”
房間裡隻剩下她和翟以霖。
景和春無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在他面前,應該就不用裝了吧?
可翟以霖還是給她找了杯溫水。
他離開房間的半晌,景和春慢半拍地察覺到空氣中的淡香。
被子上還有一根長卷發,顯然不是舅媽、也不是她的。
剛剛有一位女士來過。
景和春得到這個猜測,呼吸一滞,剛才的夢像幻燈片在腦海回放。
——不對,不是夢。
景和春看着房間的痕迹,尋找一切蛛絲馬迹,後知後覺才感到尴尬。
所以,她剛剛叫的媽媽是……
翟以霖回來,把水杯遞給他。
景和春手指不安地摩挲杯壁,語氣遲疑,“哥哥,我好像做了個夢……”
翟以霖像是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如果你指的是,你對着我母親喊媽媽的話——”
“那應該不是夢。”
景和春剛灌一口水,随即就嗆了個半死。
她就不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