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位網友很有眼光呀,連她這麼個寶藏博主都關注啦。
景和春讀着他的評論,煩悶好似被一掃而空。
她一邊捧着手機笑,一邊走到書桌前放書包。
奈何太專注,不小心磕到桌角。
景和春“哎呦”一聲,吃痛地捂着腰窩叫疼。
等她擡頭,翟以霖已經出現在對面窗台前。
她很少見到他這樣的笑容。
翟以霖慵懶地靠在桌前,眉梢舒展,眼尾微彎,眸光粼粼如清水,洋溢着少年的恣意灑脫。
視線交錯的那一瞬,景和春有一種心跳頓緩的錯覺。
不自覺紅了臉,像是一隻炸毛的小貓,“你笑什麼!”
翟以霖鎮定自若地反問。
“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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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翟以霖的關心,或許是因為用戶Z10105410認真寫下的評論。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景和春已經恢複好心情。
張靜初和陸冉詢問她的情況,她活力滿滿,頗為寬容地擺擺手。
“沒事啦,不影響,我感覺今天又能吃三碗飯啦!”
吃飽才有力氣學習,景和春心無旁骛地完成下午的任務。
最後一節課,杜詩茵上完課堂内容,留十分鐘抽查背誦。
她點了課代表和幾個組長的名,又單獨把景和春提溜出來,“這些人在我這兒背,其餘人找課代表或者組長,沒背完不能回家。”
盡管杜詩茵已經提前好多天打預防針,教室裡還是怨聲載道。
高二之後,雙休改單休,學校給周日也安排了課程,周六晚上就要回來上晚修。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每次都有不同的老師占據放學時間,高中生的命不是命。
杜詩茵一說完,就有幾個同學湊到她跟前主動請纓。
此起彼伏的背書聲響起,教室裡十分熱鬧。
有信心的同學都在排隊,希望能早點背完提前放學。
沒準備好的還在座位上看書,兩隻手堵着耳朵,口中念念有詞。
景和春自認為自己算前者,跟着排在了隊伍末尾。
前面的都是各組組長或者英語課代表,基本都是一遍過。
自從月考成績出來之後,杜詩茵就很關心她的英語。
所以她才有幸混在這群大佬之中。
張靜初排在她前面,此刻表情有些緊張。
景和春好奇,“怎麼手抖呀?你不是前幾天就記牢了嗎?”
張靜初吞了吞口水,“我口語不太好,怕到時候鬧笑話。”
她說不連貫,單詞總是一個一個地從嘴裡蹦出來。
“哪有!”景和春給她信心,“我覺得你說得很清晰呀,能讓人聽得懂就行啦!”
“而且每個人在說不是自己母語的語言時,或多或少都會帶着些自己的風格啦,你不用在意,大不了我給你墊底嘛!”她調侃起自己。
張靜初被她的情緒感染,松開緊抿的唇,終于露出一個微笑。
很快就輪到她,她調整片刻,開始背誦。
在老師面前還是有些緊張,張靜初語速較平常更慢一些,口語習慣更加明顯。
杜詩茵早就知道班上這位小學霸口語吃力,她耐心認真聽着,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景和春也在旁邊跟着她默背,為等會兒做演練。
張靜初發音準确,除了單詞成句不太連貫之外,其實挑不出毛病。
她還在心裡誇着呢,就聽到旁邊一道略帶鄙夷的笑聲。
鄭霏菱也在講台旁邊,她是英語課代表,也是全班第一個背完的,此刻留在講台上幫别人背書。
但她面前沒人排隊,“行情”不太好。
景和春在心裡哼哼,想必大家都知道她的刻薄與輕慢。
那次不愉快之後,景和春已經做好和她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
結果下一秒,鄭霏菱就走到她面前了。
景和春警惕地觀察她的動作,實在不想在老師面前起争執。
誰知鄭霏菱像是換了戰術。
她笑盈盈道,“景和春,要不我給你輔導一下吧?”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景和春别過臉,“不用。”
鄭霏菱語氣真摯,看上去十分熱心,“我幫幫你吧,你英語不是特别差嗎,口語也很爛……哎呀,就說鄉下的教育不太好,你那口音,真的得提高一下了。”
要不是她把“差”和“爛”兩個字咬重,景和春都要認為她真心為她考慮了。
将計就計,她也換上一副溫軟可親的笑容,朝鄭霏菱招招手。
鄭霏菱有些臉熱,不知她這一舉措為了什麼。
但還是把耳朵湊過去。
景和春依然彎着唇,眼底恍若清澈純粹的溪流。
出口的卻是一個清晰圓潤的字。
“滾。”
“你——!”鄭霏菱不可置信,一時惱羞成怒。
她剛才差點就被景和春那副樣子給騙了!
她沒好氣地回怼。
“果然是農村出身,說話這麼粗俗。”
前面的張靜初快要背完,馬上就要到景和春。
離開之前,她特意回複鄭霏菱剛才的提議。
“善意惡意我都心領了,輔導就不必了。”
她笑得狡黠,黑眸璀璨,“咱們親愛的、萬能的翟主席——也就是我哥哥,幫我輔導過了哦。”
景和春不是任人拿捏的軟包子,從小就知道打蛇打七寸。
她不是喜歡翟以霖嗎。
那就搬出翟以霖的名頭氣氣她。
鄭霏菱臉上色彩紛呈,景和春沒再同她耗時間。
她調整好狀态,到杜詩茵跟前。
其實說得沒錯,翟以霖确實給她輔導過。
那天的語音通話,翟以霖帶她過了一遍全文,小到單詞詞根,大到結構句法。
挂了電話之後,還發了誦讀全文的微信語音。
微信語音最大時長是60秒,翟以霖不厭其煩,逐字逐句地讀給她聽。
景和春把這幾則消息收藏,睡前還反複聽着。
她不可能出錯。
順利地背誦完全文,杜詩茵投來一個驕傲的目光。
景和春卻沒走,求知若渴地問老師,“杜老師,您覺得我說英語有口音嗎?”
杜詩茵很喜歡她,認真回答她的問題,“有口音怎麼啦,能聽清不就行了嗎?”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是聽到有人說你嗎?”杜詩茵看着小姑娘猶疑的神色,考慮到她剛從縣裡轉過來,的确有可能遇到這種問題。
于是便更加耐心,“點開一部外國電影,可能會發現南北方發音不太一樣。就算在本國,我們說普通話也有不标準的情況,比如方言、比如鄉音,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
“其實,口音不就和人的樣貌、身高、膚色、身材等等一樣嗎?這種情況基本都是很難改變的、我們每個人生來自帶的,如果有人因此嘲笑或者惡意調侃,都是一種非常冒犯、低級的做法。”
景和春點頭越來越快,她一副受教的樣子,大力鼓掌,“明白啦老師,您真的太厲害了!”
不愧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實驗班班主任,早就知道杜詩茵不一般,沒想到她通透得如人生征途裡的指明燈。
至此,景和春如願看到鄭霏菱在一旁鐵青的臉色。
她朝老師道完謝就離開,徑直走到鄭霏菱面前。
“剛剛你聽到了嗎?”她語氣不卑不亢,因為身高優勢,附身才能平視着看向她。
鄭霏菱下颌線緊繃,一聲不吭。
“那我再補充一句,”景和春彎着眉眼,回憶昨天聽到的一句話,“如果你很閑,可以去讀讀《十日談》,會發現很多有趣的觀點。比如……”
“薄伽丘認為,人的高貴并不取決于出身,而是決定于人的才智。”
景和春點了點腦袋,意思很明顯。
鄭霏菱氣得胸腔起伏,半晌才反應過來。
——合着在罵她蠢呢?
景和春走之前悠悠補充。
“還忘了說,這句其實是我哥教我的喔。”
鄭霏菱:“?”
景和春勾唇輕笑,腳步輕快地回到座位。
其實她騙了鄭霏菱,這句話不是翟以霖告訴她的。
是“用戶Z10105410”給她留的評論。
但那又如何,反正他們倆又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