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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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後,劉帥帥覺得朱槿整個人都變了。
從前領導讓她做事,無論好壞,她都笑盈盈全盤接收,心裡不管怎麼罵,表現功夫做的極其到位。
現在不一樣了,有問題有意見,她是張嘴就說,想要硬把鍋扣在她腦袋上,她能給你把鍋踢翻,再炒個菜出來讓你嘗嘗鹹淡。
比如現在,劉帥帥乃至辦公室的其他人,大氣不敢出。
朱槿雙臂環胸,時不時冷笑兩下,讓她面前那個張牙舞爪暴躁的同事愈發生氣,唾沫星子都要吐到朱槿的臉上了。
按照往常,朱槿會先安撫下,拉去會議室,好言相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現在,門兒都沒有。
“你就說吧,憑什麼扣我錢?啊?”同事瞪着眼睛,想要個說法。
朱槿又冷笑了下,語氣平靜:“你遲到了,扣你錢不是很正常麼?你遲到不請假,你還有理?”
同事仗着自己年紀大,蠻不講理說:“我天天累死累活在公司加班到半夜,第二天下雨,上班路上堵車,我就遲到那麼幾分鐘,你們至于上綱上線嗎?”
朱槿眼鏡下的雙眸直勾勾看他,沒有多說一個字,從桌上拿出裝訂好的一冊A4紙,這是她故意提前準備的。
她單手舉着,不着溫度說:“這是你入職幾年以來每個月的考勤記錄,如果真像你說的,你隻是因為下雨堵車,一個月偶爾遲到一兩次,你說我們不通人情扣你錢,我都認了。你自己拿去看看吧,紅色圈出來的部分是遲到的,每個月有三分之二。當然,退一萬步講,公司規章制度擺在那裡,也不是用來通人情的。”
同事掃眼冊子,揮手就打落在地上:“你别拿這個來框我,誰家裡沒點事兒啊!你就沒遲到過?你自己當人事,監守自盜都說不定呢!”
朱槿像是聽了笑話,“我?你說我遲到?”
“怎麼?我說中了吧!”同事沾沾自喜,覺得朱槿這樣是因為被他戳中了心思。
朱槿上下打量她,全是鄙夷和不屑:“行啊,那我來以身作則。”
這同事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覺得她沒有權利扣他工資,他又氣沖沖跑去了人事總監沈馨的辦公室,可惜沈馨今日有家長會請假了,推開門發現沒人可以講理,他又放下狠話:
“等你領導回來,我看你們怎麼給我個說法!”
朱槿不搭理他,扯開椅子坐下。
到了下班打卡的時候,劉帥帥可算知曉朱槿那“以身作則”是什麼意思。
她把自己入職以來1126天的打卡情況,打印成了好幾個冊子,放在一樓前台供人欣賞,該請假請假,該補卡補卡,從未有一天遲到過,生怕人家存疑她P數據,她還将1126天自己車輛在公司的進出記錄也拜托IT打印了出來,上頭加了公司系統水印,表示數據官方認證無法篡改。
更絕的是,她将“同事”的上下班記錄,也做成了冊子放在她的考勤冊子旁邊,還十分貼心地給人家的姓名打上了馬賽克。
意思很簡單,你們就猜吧,這人是誰,猜不到也沒關系,你們自己上下班好沒好好打卡,自己心裡也有數。
還沒完事兒,她拿了U盤,将自己入職以來上下班的監控記錄彙總成了一個視頻,在不影響公司司貌的茶水間電視機上循環播放,右上角還帶個标題——員工上下班打卡行為規範。這整的路過喝水的人,都得停下來看兩眼。
當然此次遲到事件的主角也根本不用人猜,是哪個同事,大家心照不宣。
那老同事上廁所都覺得被人戳着脊梁骨在議論,最後還是沈馨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槿也被批評警告了,但那日之後公司的考勤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看,遲到早退缺卡不請假,那是絕對不可能了。
此事了結,公司的八卦中,就多了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打卡事變”。
*
回到家,朱槿放下包,脫了外套,散去一身疲憊後,便去了卧室。
她慢慢坐在地毯上,雙手交疊趴在床邊,一言不發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龍井,龍井周身都圍繞着銀青色的星輝,自在西方除了子母胎後,他便一直昏迷不醒。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能喂的藥都喂他吃過了,朱槿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讓龍井醒來,她甚至還拜托了錢生錢的金家父子寄了些西湖水來,迷信起了風水。
她把湖水放在了床邊,弄了個小魚缸,還往裡放了些水培植物。
一來一回,她從金家父子那裡得知,西方換了新的當家,當家人是阿勒,阿勒雖沒了雙腿坐着輪椅管事,但是衆人都萬分信服,那些害人的魔胎,在他的決斷下也被一一清理了幹淨。
除此之外,衆多除魔師的死亡,是無法逆轉的事實,其中包括她的姑姑。
除魔師,歸根究底,是人的身體加持了一些星宿的力量,再多的星宿之力,也無法改變生命本身就是脆弱的這個真相。
就像她的外婆,那樣強大,也會死亡。
至于這麼多人的死亡,新聞怎麼報道和撰寫她都不在意,因為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師父,你什麼時候醒啊……”
朱槿現在不想裝那克己複禮的樣子了,她握住龍井的手,他的手冰冰涼涼的,她就反複摩挲,想讓他暖和起來。
手機亮了,是辛娜的消息。
【娜寶】:又來了一堆人說要拜你為師……
【朱槿】:都打發走了嗎?
【娜寶】:我和外公辦事,你放心。
朱槿歎口氣,繼續趴着,她和龍井在西方一戰成名,龍井的身份,自然壓不住了,畢竟見過他真身的人,這次可不止金家父子幾個了,是成千上萬的西方除魔師。
但似乎也礙于龍井的身份,衆人不敢騷擾他,就隻能騷擾朱槿,但又不敢直接找上她。
于是無法從正面突破,他們就想從側面突破,費了姥姥勁打探到了南城老宅的李泉,隔三差五有人提着禮盒上門拜訪,給老爺子都差點弄自閉了。
趴了會兒,朱槿就把床頭櫃上的除魔戒律擺在了床上。
除魔戒律的外皮嶄新如初,上頭的繪金龍紋更是栩栩如生,她翻閱着,說:“師父,等你醒了,就可以把張宿和翼宿放上去了,還能把我創的空冥印也烙上去,我厲害吧,拿你的龍神印舉一反三。”
“然後你再把最後一個轸宿的複原下,這本除魔戒律,就完美了。”
她把戒律合上,看向龍井。
這些話,她已經反反複複說了許多遍,但是無人應答。
“你……”她哽住。
你什麼時候醒呢?
“啪嗒。”朱槿的眼淚掉在除魔戒律的封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