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俗世,誰不是俗人。去前面飲一杯酒吧!”
衛時雨沒見過幾個不愛雪的,她這個俗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因此修繕庭院的時候,特意建了尚雪軒,周圍還栽了幾株梅樹,如今已是淩寒盛開。
夏停雲命人取了炭火,他親自坐在那裡溫酒。
酒是上好的女兒紅,煮好了,他先遞過一盞給衛時雨。
衛時雨接過,淺酌慢飲,看着紛飛的白雪,真是好不自在。
她半靠在軟榻上,渾身都裹在鬥篷裡,困意襲來,恨不得就在此處歇下。
“不能睡,小心着涼。”夏停雲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
衛時雨打個哈欠,“小公爺再不說事情,我當真要睡了。”
夏停雲自己飲了一盞酒,歎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想和你賞賞雪。”
衛時雨一愣,仔細打量着夏停雲,“你今日怎麼了?”
夏停雲卻答非所問,“我們兩個,好像從未這般安靜的說會話。”
衛時雨歎道:“小公爺日日都要耍新花樣,哪有功夫和我閑坐。”
眼見雪如鵝毛,兩人便都住口不言,靜靜地飲酒賞雪。
也不知喝了多少,夏停雲突然開口。
“從此刻到年關,我怕是要日日忙,往後,你不必等我回來用飯了。”
衛時雨心中失落,卻嘴硬道:“我帶着小河回衛府去吃。”
誰知夏停雲沉吟半晌,“也好,晚上天冷,若是晚了,也可在衛府歇下,不必來回奔波。”
衛時雨極為不悅,卻嗯了一聲,她困意漸去,自下了榻,去那雪地中折了枝紅梅。
夏停雲緊随而去,把她拉下的暖爐遞過去,“仔細凍着手!”
衛時雨卻不接,手上拿着紅梅,“我去找個瓶子養起來。”
她一擡腳,卻沒想到積雪之下道路不平,又有了醉意,身子一歪便摔了下去。
夏停雲忙丢了暖爐來拉她,不料衛時雨拉住他手,狠命往後一拽,竟将他也摔到地上去。
“哈哈!”衛時雨笑的極為開心。
“胡鬧!”夏停雲從衛時雨身上爬起,“真是胡鬧!你!”
衛時雨仿佛是個腳底沒跟的,每次跌倒,總要拉個墊背的。
衛時雨半躺在雪地上,“小公爺,我有一事不明,你見慣了天下女子,為何總要在我面前裝腼腆?”
夏停雲急道:“胡說!”
“哪句是胡說,前面這句,還是後面這句?”衛時雨揶揄道。
她有一日上街,在馬車上瞧見有女子攔夏停雲的馬,兩人言笑晏晏,聊了許久。
那娘子不知是哪裡的,極是開朗大膽,看着夏停雲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他。
夏停雲分明是知道的,他遊刃有餘的和她周旋,卻帶着些敷衍。
衛時雨立時就能想象到他逛青樓的模樣,想必就是如此逢場作戲。
今日你侬我侬,明日穿上衣服,便是陌路。
“自然是後面這句。”
衛時雨當然不信,正要起身,卻聽夏停雲道:“隻有在你面前,我才會如此。”
這是什麼話?
不知是不是衛時雨自戀,她隐隐聽出了些表白心迹的意味。
“為什麼?”衛時雨屏住了呼吸。
“你是我的妻子!”夏停雲答的一本正經。
衛時雨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轉頭去看夏停雲。
雪地裡,隻見他一身紅衣,青絲垂下,肩頭落雪,真是冰雪琉璃天地中,好個俊俏少年。
衛時雨一時情動,坐起身子,攀住夏停雲肩膀,在他耳垂上輕輕落下一吻。
有如微風吹過。
夏停雲好似被燙到了般,耳朵迅速紅了,他似乎打了個寒噤,卻沒有逃開,反而伸手攬住了衛時雨的腰。
他的眼睛裡都是她,衛時雨能察覺到他此刻的情意,絕不是那日街上的逢場作戲。
衛時雨隻覺得自己心跳如鼓,幾乎喘不動氣,她雙手冰涼,臉上卻是火熱的。
“小公爺,現下我信了。”
耳朵紅大概是裝不出來的。
衛時雨忍住心悸,用手指輕輕撥弄夏停雲的耳朵,“你瞧,它是滾燙的。”
“衛時雨!”夏停雲啞着嗓子喊。
“小公爺喚我做什麼?”衛時雨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夏停雲粗聲道:“你喝醉了!”
衛時雨頭腦果然有幾分昏沉,她伸出手,故意耍賴,“那你抱我回去。”
夏停雲沒有拒絕,他俯身彎腰抱起了衛時雨。
衛時雨歪在夏停雲肩上,一隻手上拿着紅梅,一隻手捏着夏停雲的耳尖,“熱乎乎的,好舒服。”
夏停雲哭笑不得,卻也任由她去。
“小公爺!”
下人們紛紛躲避。
“不必掃雪了,夫人喜歡看雪,都留着吧。”夏停雲毫不避違的抱着衛時雨進了卧房。
衛時雨躺到榻上去,手上還不肯松。
夏停雲隻好半跪在榻沿,“衛時雨,松手。”
衛時雨已經睡着了,她仿佛在做夢,小聲問道:“小公爺,你是不是心悅于我?”
她等了很久,等到夏停雲在她身旁躺下,也沒等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