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卻說:“昨天才到家還沒去醫館,但瞧着脈象問題不大,許是受驚了的緣故。娘娘放心,稍後我差人開點藥,總能恢複如初。”
呵呵,這可難說。
王妃略略安下心來:“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那,連我也不記得了?”
王妃目光鑿鑿,我隻得低下頭裝委屈。
“沒事,别逼自己,改日我遣個太醫去瞧瞧。”王妃倒也沒為難,拍拍我的手溫柔地說。
老爹大喜:“娘娘客氣,怎麼敢勞煩太醫呀!”
“盡快治好書兒的病,是大事。隻是依我看,”王妃美眸一轉,臉上又現笑容,“書兒的确長大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當年那個小猴丫頭?王柳呀,老夫人當真妙手,把小調皮都調教成大家閨秀啦!”
老爹笑容堆在臉上:“娘娘謬贊。這丫頭長大了多少知些禮數,要說性子還是跳脫的很,哪能配得上閨秀之稱。”
王妃笑的非常滿意:“好事,好事。書兒也到了配婚的年紀,還像小時候那樣淘氣哪行。哎,真是歲月不饒人啊,一轉眼孩子們都長大了,咱們可都老了呀。我最近感覺睡眠都變淺了,隻怕是要生皺紋了。”
老爹立馬狗腿:“娘娘這可就是多慮了,您從湖邊走過細瞧瞧那水面,明明映出的就是如花美人,鯉魚都得跳上來欣賞一番,哪有一點歲月的痕迹嘛。”
好家夥,恭維功夫真夠了得。
王妃被逗得喜不自勝,複又拉住我的手:“行了,王柳啊,你放心吧。書兒小時候就是美人胚子,你看,長大了這模樣多标緻。既然回來了,這婚事我自然會替她做主,你呀,别到時候跟我搶就行了。”
嗯?這才說了幾句,怎麼就扯到婚事了?看來這古今中外,長輩都愛給人當紅娘呐。
我爹可不理我給他使的眼色,笑得别提多谄媚了:“那可真是勞王妃費心了啊,這是書兒的福氣啊。不過王妃可别太慣着她,挑挑揀揀的,她哪裡配嘛。”
嘿,說什麼呢,怎麼貶低自己女兒?
老爹話語卻沒斷,“平凡人家,有顆真心,能愛她護着她就夠了。可不敢求什麼榮華富貴呦。”
我一怔,沒想到,這看似不靠譜的老爹卻包含樸實真誠的心呐。
王妃也旋上笑容,正欲講話,忽然,花廳的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母妃啊,誰來了?怎麼還關着門?”
應聲進門的是個頭戴羊脂白玉冠,身着藕色金絲長衫,腳蹬八寶攢玉靴的年輕公子。冠中墨綠玉簪,腰間三五玉佩,一雙瑞鳳眼好奇的眨着,腳步輕慢,矜貴懶散。
“二公子,您回來了啊。”老爹立時上前賠笑,“羽書,快來,來見二……”
話音未落,二公子手中的書猛地落地,眼睛瞪大了至少一倍:“羽書妹妹?天哪!”
觀扮相,此人應已弱冠,但還透着股少年稚氣,英姿勃勃。下一瞬,他便沖到我面前,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大叫着:“羽書妹妹,你可回來了!怎麼回來這麼晚,不是說早就動身了嗎?好突然!回來也不吱一聲,我送去的東西你看到了嗎……”
說話間,二公子都快貼到我臉上來了,墨綠簪子在我眼前晃悠。要不是腦中還繃着個緊弦,我差點當着老爹和王妃的面将眼前的人踢到三米外。
王妃适時喚開了他,簡單說了我的現狀,聽得二公子跳腳,不由分說就要拉着我去找太醫。
我算看出來了,這二公子小時候和原主絕對是鐵哥們。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飯局,提起的一樁樁舊事,聽得我那叫一個汗顔。
原主小時候可真是熊孩子,在王府也猴的不行。同為女性的大小姐居于第二位,反而是這位二公子,與原主整天爬樹下河,鑽洞摸魚,罰站一起罰,挨罵一起挨,革命友誼十分深厚。
聽說原主要回京,他也是十分興奮。這不,一整個下午的看戲時分,他都在給我使眼色。
“下一曲,書兒來點吧?”王妃笑着朝我點點頭,小厮立即奉上點單牌。
我哪懂這個啊,便就近點了一個牌子。
小厮唱聲:“《貴妃醉酒》!”
二公子猛地拍手:“羽書妹妹還真有慧眼!知道這是瑤花班最出名的一曲呀!隻是母妃本打算放到壓軸聽得嘛!”
“啊?我點錯了?”我有點慌,忙看向我爹——正靠在角落呼呼大睡。
……
“沒事,就聽這曲吧。如今這曲名動京城,叫我也來甄别甄别,到底是不是誇大其詞了。”王妃含笑擺手。
我剛松口氣,二公子又靠向我,附耳喜滋滋道:“羽書妹妹,你還像小時候一樣好運氣呢!這瑤花班現在火的呦,進府唱戲的邀約都排到了下個月了呢,沒想到今天你剛好來我府上就聽到了!”
“呵呵,你能不能稍微過去一點,壓到我的袖……”
“快看那個!”二公子完全沒理我的抗議,激動的指着台上,“羽書妹妹,瞧那個,貴妃!貴妃!往那看!怎麼樣?扮相極美吧!這青衣啊,叫離官,唱功非常出色呢!”
離官?這名字可真拗口,還有點裝逼。不過扮相是挺美,眼角一顆滴淚痣加分不少。身段也柔,歪在榻上的時候,那豐腴美人的慵懶與高貴,顯露無疑。
此時此刻,誰能想到,三天後,生動演繹着的他就已成為一具屍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