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離官的三師弟田南沣,他的長相也很俊美,眼波流轉,顧盼生姿。隻是眼下有着烏青,似乎很是疲累。
這一瞬間,我意識到,加上離官在内的四名男子,好像隻有田南祿長相不屬陰柔類,而是大氣端正的。
“你剛才說他收到一封勒索信?信在哪裡?”
回答的是坐在角落啜泣的女子:“他、他燒了。”
楊捕頭似是不信,扭頭去瞧兩個師弟。但二人都茫然的回望着,像是也不清楚這個訊息。
韓桂則低聲彙報:“屋子裡找了,确實沒有。”
我看一眼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直覺告訴我,她了解的應該不少。
楊捕頭又問:“昨天你們是在太尉府表演的?那大概什麼時間表演完的?之後離官去了哪裡,可有人知道?”
三師弟田南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頗為洩氣。
倒是田南祿仍穩着心神,回答道:“昨天太尉府的表演是四場,結束時大概酉時。因為本班有慣例,若是客人不叫吃請,那我們表演之後就去酒樓吃酒慶功,每次都在據這大院兩條街的那家酒樓。昨天二師兄心情不好,演出完就說不去了,班主就讓他的小工三樣陪着先坐馬車回來了,三樣說之後二師兄一直在房裡,沒有出去過。”
心情不好延續到了表演結束?看來昨日那勒索信,對離官沖擊不小。
而它與離官之死時間如此相近,或許也非巧合。
“你們知道勒索信是誰發的嗎?知道内容嗎?”我插了句嘴。
在場的人都搖頭。就連那姑娘,也絕望的哽咽起來。
楊捕頭又問:“離官如今很出名,恐怕同行間有不少嫉妒之人吧?或者梨園行當外,可有得罪什麼人?”
田南祿微微皺眉,好像很不喜歡這個問題。“大人,我們近來專為各個府邸表演,有段時間未回梨園坊了。達官貴人都很認可我們的表演,絕無得罪一說,您也可問問魏王殿下,他一早已經派人來過問了。”
楊捕頭明顯緊張起來:“魏王派人來了?”
“是,班主一早去彙報的。殿下吩咐,有消息務必及時上呈。”
瑤華班果然是魏王提攜壯大的啊,案發後報案的同時,竟然還第一時間通知了他。
不過田南祿這話倒是表明,瑤花班如今名聲在外,有魏王撐腰,沒人敢得罪他們。而受衆的層次變化,也使得瑤花班與同行拉開了巨大的差距,大抵也沒有直接競争關系了。
可恩怨情仇,也不是你地位高,就不會發生的呀。
楊捕頭似也這麼認為,正要追問,老爹走了進來,對着我一通吹胡子瞪眼:“書兒,你怎麼還跟進來了?這命案現場,你亂跑什麼!姑娘家家一點不知穩重!”
……
好在二公子上前解圍,他走到我爹跟前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見老爹臉猙獰着,很難判斷是想谄媚賠笑還是不悅不願。
但之後,老爹便沉着臉開始了彙報,伴随着二公子遞給我個“放心,我罩着你”的大佬眼神。
“驗屍表明,死者死于昨天午時到戌正,系被人掐死的。”
“掐死?”楊捕頭先質疑,“那屍體脖子上的繩索……”
“那是在人死後綁上去的。從脖子上的手印痕迹推斷,應該是被人徒手掐死後再綁的繩子。”
二公子嘴唇輕顫:“什麼仇怨這麼深?都已經掐死了,幹嘛還勒根繩子扔房頂上?”
我則關注:“午時到戌正?時間跨度這麼長?不能更加精确一些嗎?”
老爹狠狠瞪我一眼,才說:“按照一般推斷應該是戌正左右,但因為這具屍體被夜間低溫凍過,降溫的速度與普通不同,通常死亡時間都要往前推。從午時計算比較保險。”
楊捕頭搔搔頭:“昨天他們在太尉府表演結束是酉時,從太尉府回到這大院,坐馬車也得兩刻,這麼說死亡時間是酉時兩刻到戌正?”
饒是老爹眼神如刀,我還是沒忍住反駁。“不一定。可以确認酉時以前在表演,但回程隻有一個小工陪同,不能确定此人是不是最後一個見死者的人,更不能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這個捕頭明顯比猩猩衙差靈光太多,一聽馬上便招來下屬,吩咐查訪街鄰,尋找新的目擊證人。之後,又繼續問起屍體上其他的發現,卻見老爹眼睫一閃。
楊捕頭馬上理解,二人挪步到一旁叙話。
我站在旁邊看的真切,心說你倆這是當我是瞎子啊?敢不敢再明顯一點——看來是發現了不便向外人道出的線索。
嘿嘿,那此時不狐假二公子的威,豈不是浪費?可我盤算着一扭頭,才發現二公子的注意力早就轉移了。他一直盯着門外在看。
“怎麼了?”
二公子指指外面,正是方才廳中哭泣的女子坐到了廊下,她的身側,身材高大的田南祿正在溫言細語的安撫着,手不知該放何處,腳急得左右挪動。
啧啧,很明顯啊,示好,愛憐,忍不住想要給與的呵護,這是個單相思。因為當廳中班主喚他進去時,他還一步三回頭,目光粘稠呢。然而姑娘,卻隻是低頭哭泣,自始至終都沒有擡頭。
我心下一軟,走上前柔聲勸道:“汀汀是吧?尚在早春,坐在這風口,小心哭壞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