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看一眼晚霞,心說這個點兒,睡的哪門子覺啊?
行吧,這樣也好,省得social了。
于是次日一早,我頂着僵硬了、一夜沒敢翻身才保住了的發髻,獨自趕去賽場。
蹊跷的是,有個丫鬟正在東廂門口熬藥,隐約可見屋中閃爍人影。
怎麼這位林小姐,不去觀賽嗎?昨日李府為下榻的女眷們安排了晚宴,我似乎也沒見到她出席。
***
許是我到晚了,賽場已是人山人海,内中的佳麗們坐在桌子前等待題目,一人一桌,桌上擺滿了繡花的一應工具。
我剛剛尋了最偏的空位坐下,管家便開始念比賽題目了。
“繡花大賽第一個環節,命題女紅。題目為滿園春色。請各位閨秀們在三炷香内将繡品繡在桌上的白絹上。”
雖然青朝民風開放,世家對女兒也都注重詩書禮儀的培養。但是女紅自古以來便是衡量女人是否賢德的重要标準,在這裡依舊很吃香。據說李府的大小姐之所以能入宮為妃,便是一手上佳女紅,入了太後青眼。
所以佳麗們也是個個卯足了勁,隻見賽場中絲線翻飛,頗成一道景緻。
“不得交換絲線!”
突兀的聲音響起,是站在台前的嬷嬷厲聲喝道,似乎是發現了兩位佳麗的小動作。
被吼的一位黃裙姑娘臉色潮紅,忙低頭避開鑿鑿視線。另一位藍裙姑娘卻似不太服氣,鼓鼓腮幫子才又垂眼忙活起來。
小插曲沒能影響比賽的高漲氣氛,人群依舊興緻勃勃地觀賽着。待到三柱香滅,管家拿着小鑼輕輕一敲,宣告繡花時間到。台上下來許多丫鬟,陸續将繡品收了上去,按照排号依次挂在圍屏上讓觀衆欣賞,等待着評審。
“王姑娘怎麼坐的這麼偏遠?”一記平淡的聲線在我耳邊響起,我唬了一跳,旋即認出竟是三殿下。
他今日穿着黑色長衫,縷縷金線在偶爾投射的日光下隐現,低調尊貴。
賽場上首一排核心觀賽位置,坐着幾位公子哥和小姐,其中就有陽遠郡主。那應該是為宗室特設的觀賽區域,三殿下怎麼沒上座,卻在這兒?
見我起身參見,三殿下伸手制止。許是此處角落狹窄逼仄,他前傾時竟還踩了我一腳。
三殿下略為尴尬,收回腳低聲道:“莫要多禮,擾了大家觀賽興緻。”
“是。殿下金安,您怎麼沒……”我隻得微微福身,輕聲問。
“看結果就行了,白呆在這裡浪費時間。”三殿下淡聲問,“甯轅那小子呢?之前吵着要來,今天怎麼沒見他?”
“哦,二公子派人說今日書院不得閑暇,晚些時候再來。”
三殿下狹長的丹鳳眼掃向場内,沒什麼溫度,透着絲絲威壓。“這小子說要考出個名堂,卻整日往書院外跑,呵。”
我立在一旁沉默着,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聽起來,三殿下和二公子也挺親近,估計是兩當哥的玩在一起,也把對方弟弟當作自己的了吧。
哥哥訓弟弟,我自然不便插嘴,索性裝死,繼續看比賽。
三殿下也沒再言語,朝我身側一把空椅子坐下,眼皮微阖,竟小憩起來。
咱也不懂這些權貴子弟的心思,也不敢問。好在他睡他的,我看我的,也沒彼此打擾。
比賽進行到此時,評審嬷嬷也選出了結果。李懷遠笑容滿面的上了台:“第一輪的繡工比賽現已結束,排名将會公布在狀元榜上。本屆繡花大賽有幸邀請到上屆繡花狀元茹妃娘娘——”
人群一陣騷動,在所有人注目中,從圍屏後款款走出一位女子,頭戴玲珑羽冠,面覆煙紗面巾,行走間輕紗袅袅,高貴尊美,令人不敢直視。
茹妃落座後,衆人跪拜請安。
李懷遠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有請茹妃娘娘為我們宣布前三甲!”
哇哦,這賽制這嘉賓這口氣,恍如隔世。
一時間,氣氛烘托至最高,人聲在每個獲獎人名吐出後愈加鼎沸,直要将房頂揭穿。
三位獲獎的佳麗也表現不一,有得意甩帕的,有喜極而泣的。她們的出身也不一,榜眼甚至不如探花之父的官位高,足見比賽不考慮後台出身,還是頗為公正的。
随着茹妃曼聲吐出冠軍之名,氣氛升至頂點,喝彩的、叫好的,不絕于耳。
我身邊的三殿下仍未清醒,看來是不關心誰能奪冠了。上首坐着的陽遠郡主,倒是興緻勃勃的張望着。
然而情勢在此突變。
冠軍小姐正揮着手接受大家的膜拜,她的斜後方,那位被嬷嬷訓斥過的藍裙姑娘,突然身子一軟,竟在衆目睽睽下倒地,口角流出白色液體。
衆人皆驚,一時場面寂靜。
唯觀賽席後站着的一個窄袖姑娘焦急的喚着“小姐”,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而那同時被訓的黃裙姑娘亦遲疑着探身去瞧,口中叫着:“虹玉,虹玉!你怎麼了?”
李懷遠立即召喚本就在正殿角落候着的郎中:“快去看看怎麼了?可是比賽太久累着了?”
但郎中上前一瞧,面色陡變。
“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