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打草驚蛇,謝甯軒未對外公布案件進展,依舊将林二小姐暫扣在閨閣中。出于謹慎,還請李懷遠将府内小厮分成數組,不時巡邏在甯聞閣附近,保護林二小姐安危。
李懷遠聽到兇手還沒落網,哀歎連連,直呼倒黴。聽說他已經被通知,本屆繡花大賽就到此為止,不再重啟了。花費巨資裝修的園林就要歸于落寞,真是遺憾。
除了李懷遠以外,郡主也被告知了詳情,總算松了口氣。
不過除了他二人,李府衆人仍不明就裡。因着案件未查清,那些并沒有明确不在場證明的觀賽小姐們,仍被要求留宿李府。這兩日,沒少傳出她們的抱怨聲。而當林二小姐被懷疑的消息不胫而走,李府更是到處充斥着對她的謾罵和侮辱之詞,令人非常惱火。
偏偏我們又不能解釋什麼,每當詢問起關于邱子昂的事宜時,面對的問題總是被“還調查什麼,不是查清楚了嗎?怎麼還不放我們走?”“那等毒婦會被斬首的吧?”“哇,謝府丞這麼快就破案了,好厲害呢,謝府丞可成親了?妾身有一表妹着實和大人很相配,唉大人别走啊,大人!”圍繞。
謝甯軒習以為常,面對閨閣小姐的臉紅心跳是毫無反應,對待官員女眷的殷勤做媒是冷淡走人。
我跟在他身後,心想得虧韓桂将金寶鴦執意留下的消息告訴了他,他請了郡主出馬,總算勸得金寶鴦回了府,否則現在她看見我們一起調查,不知道會不會又要多想?
不過說起來也很奇怪,此番調查中,不少女眷對我的出現都感到奇怪,時有詢問。顯然這封建的大青朝,的确沒有女子入仕的先例。
然而謝甯軒卻毫不顧忌,從不解釋,也堅持邀我同行。遇到耐人尋味的線索,也每每示意我大膽發問。
難道他不怕被言官參奏帶外人參與查案?
我琢磨不透,深感迷惑,想着有機會一定要搞搞清楚。沒想到當日下午,就被我逮到一個機會。
當時正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命婦接受詢問,在看到謝甯軒身後跟着個姑娘時,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祥和的說:“我與王妃約好了明日小坐,瞧這架勢,我恐怕又是白跑一趟了。”
謝甯軒面色不變,隻拱手回複,不卑不亢:“夫人擡愛了。晚輩出府前聽到母妃安排下人煮您愛喝的茶,隻去小坐,母妃都會高興的,她向來喜歡與您叙話。”
意義不明的對話後,謝甯軒便将話題主導至案件相關,隻在最後結束時,命婦又提了一句:“四年前的奏本,甯軒,你忘了聖上的話嗎?莫要重蹈覆轍了。當日令尊令堂極其憂心,都怕你…… ”
話沒說完,謝甯軒倏地打斷,語調也冷了下來。“不勞夫人操心,晚輩自有分寸。告辭。”
說罷,他沒有等對方的回答,徑直推門出去了。我感到氛圍不太對,也趕忙跟上,耳旁似有風吹來的淺淺歎息聲。
謝甯軒大步流星走在最前,身後是亦步亦趨的浮生。唯有韓桂走在我身側,低頭咬唇。我一看就知這家夥和我一樣,八卦熱愛分子,索性湊近了問:“剛才那夫人說的四年前,奏本什麼的,是什麼意思啊?”
韓桂觑了眼前方,靜默不答。
怎麼了,又是秘密啊?
我歎口氣,又問旁的:“那她剛說‘又白跑一趟’是什麼意思?”
這次韓桂沒有偷看領導背影,反而是古怪的瞧了我一眼,低聲道:“這個嘛,卑職估計和金小姐有關。”
我驚了:“金寶鴦?和她有關?什麼意思啊?”
然而韓桂沒有回答,反而驚懼的低下了頭。餘光掃到一片衣角,我擡頭一瞧,竟是謝甯軒又走了回來。
登時,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尴尬感彌漫至全身,我吓得差點跳腳。
“啊,那個……你咋又繞回來了?啥、啥忘拿了嗎?”
謝甯軒沒有說話,朝韓桂揚了揚手,後者像隻躲貓貓的老鼠,蹿的飛快。
眼看一衆衙差都退到了遠處,謝甯軒反而離我很近,我再次緊張的呼吸紊亂。
“你問韓桂,不如直接問我。”謝甯軒開口了,他低頭盯着我,眸中映出了我慌亂到面紅耳赤的倒影。“侍郎夫人會再次白跑一趟,是因她之前已經白來過兩回——說親。”
如被雷擊,我僵在了當下。
“母妃拒了,是我的意思。”小溪蜿蜒般淺醒的聲音,說不上來是不是蠱惑。
雷把腦子劈壞了,我傻呆呆的看着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萬幸的是,這時,從一旁的盲區小路中,突然繞出來倆丫鬟。說說笑笑,一擡眼就看見府丞大人正傾身30度角,戲谑的盯着一個姑娘,吓得差點跪地。
彷佛從水盆中拔出腦袋,我找回了呼吸,忙跳到三步外飛快地調整心跳。
兩個丫鬟也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說,行完禮就趕緊跑路。但我慌張中亂瞥,卻忽地心念一動,脫口而出:“诶!等一下!兩位小姐姐,我是不是見過你們?”
兩個丫鬟茫然的看向我。是謝甯軒蹙眉答道:“是見過,上回我們在花園中,碰見過。”
啊,是!案發那日遇到過。當時她倆說什麼來着?一組對話,不經意的、沒被我放在心上的對話,赫然出現在我腦海。
我猛然意識到,有些問題被我忽略了。
腦中绮麗消散,萦繞着的唯剩案件,我立時重複了一遍她們之前說過的話,追問道:“你們說見過陽遠郡主,是什麼時候?”
兩個小丫鬟不明所以,怯怯回答:“就、就是比賽前一天啊。”
“她身邊有個人,是不是?你們看清是誰了嗎?”
小丫鬟駭然:“就、就是死掉的那邱六少爺。”
果然!
謝甯軒臉色亦是微變,肅然問:“在哪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