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桐油組成的黑球,謹慎的搬運,還有大廳中處處堆着的木柴。每個迹象都說明,土匪在一樓排滿了火藥。
“這……他們瘋了吧!”
是啊,瘋了吧?在官兵圍剿的情況下,火藥一炸,土匪就不怕同歸于盡?費心思闖京城、占青樓、救寨主,難道就是為了壯士一去不歸返?
“不可能,綠林好漢也不是這種好漢法。”周達尹臉色沉下來。
那麼,就是我想的了——密道。
方才一路走來見到的土匪都很鎮定,絲毫沒有大難臨頭的恐慌,必定是因知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也即,這江瑟樓裡必有能夠逃出生天的密道。
“你的意思是,咱們摸到密道逃跑?”
我搖了搖頭:“生死大事,土匪不會馬虎,密道口必然有嚴密把守,憑你我絕不可能接近逃走。隻是,我不明白,土匪怎麼可能知道這江瑟樓裡有密道?密道,又通向哪裡?”
“是啊。”周達尹聽我這麼一說,眉頭也皺了起來,“我聽說,江瑟樓作為京城數一數二的風流之地,每日人滿為患。土匪就算事先潛入,想要不被察覺找到密道也很難啊。”
不,還不止這麼簡單。
如果說,這裡有條密道,但是不知道在哪,土匪可以事先派人進來悄悄搜索。但問題是,江瑟樓,這座外表和街上其他二層建築并無異常的建築,怎麼就被土匪獲悉,内有乾坤呢?
“啊,我明白了,所以你說有内奸?”
“唯有如此能解釋的通。今天我來的時候,老鸨明确說了,江瑟樓已經輝煌了十年。那麼,這日日夜夜人來人往的地方,土匪怎麼知道有密道?除非,有人知曉内情,并提前通報。”
難道是常來這兒的客人?十年前參與修建的工匠?青樓某個姑娘?
“十年……”周達尹咬唇思索道,“江瑟樓都開張十年了啊?也對,好像就是十年前,官府整治這自護國戰争後就一直荒廢下來的五魏街,引商戶入内,才慢慢熱鬧起來。”
诶?十年前,周達尹應該還是少年啊,怎麼這麼清楚?
周達尹臉一紅:“我從沒來過!”
看他這古闆周正的長相就知道是個教養森嚴的純情少年了。
“我并非質疑公子。我隻是在想,公子所說的這些情況是不是人盡皆知?密道一事,其實并不隐秘?”
周達尹松了口氣,臉龐仍舊泛着紅:“那倒未必。五魏街的确曆史久遠,前朝曾有花鳥市場,極為熱鬧。但是荒廢後一直少有人煙,直到十年前官府重修。這些舊事,都是我二叔告訴我的。别看我二叔有些不正經,他可是專攻城池脈絡的博士呢!”
翰林院博士?呦,可真看不出來,原來周二叔也曾進士及第,還入了翰林院啊。那好好一同志,怎麼就淪落了呢?
不過這麼說,密道一事并非坊間皆知。
“周二叔可曾說過,這裡有密道?或者不一般的地方?”
“沒……應該沒有吧,我不記得他說過。”周達尹在記憶中苦苦思索,“江瑟樓是煙花之地,家中一向不允談論。就剛才那點信息還是聽二叔講五魏街時提到的。”
“哦,對了,剛才我還留意到,土匪持着的刀柄上刻着一個‘青’字,這是不是代表着,是官造武器?”
周達尹大驚:“天哪,官造!他們怎麼可能……”
話音未落,屋門猛地被踹開,兩個土匪端着一個餐盤走了進來。雷公嘴又開始猥瑣的上下打量我。周達尹露出厭惡的表情,閃身擋在了我身前。
雷公嘴也沒惱火,不屑的哼一聲,撂下飯菜就走了。
另一個小喽啰用手剔着他的大黃牙:“都給老子吃飯,少在這玩絕食,誰要是不吃,老子親自喂他吃!”
說罷,他也走了出去,與站在門口的雷公嘴交談曰:“哥,咱先下去吃飯,外面情勢緊張,咱等會上來再檢查他倆。”
雷公嘴點頭,又回頭朝我比了比威脅的手指,将門鎖了起來。
外面情勢緊張?
我坐立難安,手臂抽抽着疼,失血過多已經讓我眼前出現麻點了。哪裡有胃口吃飯?
“王小姐,你的臉色很不好。”周達尹觑我一眼,将菜推了過來,“還是吃一點吧。要等到三殿下和謝府丞來救我們,需要體力啊。”
香菇雞絲正散發着濃郁的菌菇味,聞得人想吐。
我知道他說的對,隻能勉力自己握住筷子,但剛剛伸出,周達尹忽然變了面色,他靠近嗅了又嗅:“等一下,等一下。别吃!裡面好像有蒙汗藥!”
我筷子直接吓掉了。
傳說中的蒙汗藥?古裝戲必備之十大物件呐!
怪不得那倆小喽啰還要檢查我們吃飯情況,原來是想把我們藥倒。可我們作為人質已經被關押,為何要多此一舉?
但不管怎麼說,處理掉飯菜才是當務之急。
周達尹接收到我的眼神,忙快步走到大床屏風後面的廁桶旁,将飯菜一股腦倒了進去。随後我二人便趴在桌子上裝暈。
不到一盞茶功夫,大黃牙和雷公嘴又推門進來了,見到這一幕,立即嘲諷,說什麼王公貴族上等人都是傻子之類的話。二人走出門後,又朝着西邊揚了揚下巴,揮了揮手。一陣拖沓的腳步聲陸續響起。
似乎是确認了所有人質都被藥倒,二人竟連我們的房門都沒鎖。
哦?誰是傻子?
我當即蹲下身悄步挪到門邊小縫觀望。
江瑟樓外火光通亮,雙方還在對峙。大廳傳來陣陣杯碟碰撞、喝酒劃拳的聲音。到底是土匪,剛還誇他們有點子紀律,這會兒就暴露出來了吧。
環顧一圈二樓,看守都不見了,看來都下去吃飯了。借着欄杆和走廊桌子的遮擋,我看不清一層有多少人,不過這樣的話,他們是不是也看不清二樓的動靜?
“王小姐,你不會是想出去吧?”周達尹看出了我的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