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忙堆着笑送謝甯軒出去。我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旋即視線被二公子占滿。
他奔了過來,坐到我床邊的椅子上,撅嘴不滿的問:“喂,我哥真是來看望你的?”
沒來由的心虛,我咽口口水:“是、是啊,否則還能來幹什麼?”
“他不會是來審問你的吧!”二公子卻挑眉,帶着濃重的怒氣,“聽說三殿下讓郡主日日跪經認錯,嫌她不該胡天胡地。我哥不會也遷怒你了吧?剛才質問你來着?”
“啊?不、不是啊。”
“金小姐的死,怎麼能怪你們倆!”二公子憤慨,“誰能想到土匪會闖進來啊!你為了救人,都幾天都沒有進食了!該死的土匪,還給你們下大劑量的迷藥!那迷藥放在香菇裡無色無味,人質毫無察覺,否則爆炸聲那麼大,他們怎麼會逃不出來!要我說,這事就怪土匪就行,幹嘛牽連旁人!”
絮絮叨叨,是他一貫的口氣,帶着些孩子氣。我也沒放在心上。
然而不知為何,心口還是萦繞起朵朵烏雲。
那是什麼?
此後數日,來家中看望我的人就沒停過。二公子瞧見郡主留下的兩個丫鬟,又想起了自己的承諾,頓時汗顔,不由分說就又派來了四個。
我推辭也推辭了,拒絕也拒絕了,兩個大佬壓根沒理我,反而比較起誰的指派更為貼心,實在令人無語。
一下子,家裡就熱鬧起來,垂柳活絡愛熱鬧,八卦勁兒十足,垂雲則安靜,善于傾聽。這倆站一起,活脫脫的相聲搭子,别提多融洽了。
可這樣熱鬧的氛圍,我卻提不起精神來。
終于,還是到了那一日。
***
五月二十日,風和日麗。
夏風炎炎中,京郊的南于湖浮光躍金,波光粼粼。湖畔建有很多二層小樓,可以俯瞰湖的風光,這是達官貴人最喜歡的休閑之處。
我到此處來,是赴周達尹的邀約。
青朝民風開放,男女相約來湖邊賞景喝茶也是常有的事。見到我上樓,店家一點也不奇怪,急忙躬了身親自引着。不過走了幾步,雅間門打開,熟悉的臉露了出來。
周達尹暖暖一笑:“王姑娘可讓我好等。”
他今日換上了緞面的茶色長衫,腰間雖未多裝飾,還是無聲彰顯出身份來。
窗戶正大開,南于湖美麗的景緻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也含笑朝周達尹福了福身:“周公子選的這地方,當真景色宜人。”
周達尹伸手請我坐下:“經過生死一線,自然更加珍惜活着的時光。”
提到那日的事,我和周達尹都很感慨。沉默片刻,周達尹先問道:“姑娘身體可好了嗎?那日傷得不輕。”
額頭和胳膊還有血痂未褪盡,但總算不再疼痛了。我點點頭,也關心道:“你呢?”
周達尹彎彎嘴角:“不過是些皮肉傷,隻是母親擔憂,非要我多休養幾日,否則早該請姑娘品茶。”說罷,他伸手将茶杯端給我,“嘗嘗這雨前龍井,是今年的新茶。”
我伸手接過,果然茶香四溢。可是我卻沒有多少興緻。
周達尹見我端着茶杯發呆,不由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可還是哪裡不舒服?是不是我今日的邀約唐突了姑娘?”
溫文敦厚的語氣,眼中透着誠懇的關懷,這是一雙與我共經生死的眼睛,亦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心中浪濤卷起,如狂風驟雨,不期而至。
我終是耐不住,開口問道:“周公子,經過江瑟樓的危機,我把公子當做生死之交,不知是否唐突了公子?”
周達尹臉頰飄上绯紅,急忙搖手:“哪裡哪裡。能有王姑娘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子願意和我做朋友,是我三生有幸。說實在的……”周達尹咬了咬唇,“小姐的膽識和勇氣,頗令我自愧不如。對于小姐,我有一種、一種……”
他沒能說下去,但殷切的眼眸與通紅面色,我還是有了預感。
我擡手阻止了,自嘲一句:“公子,小女子性情魯莽,實在擔不起膽識二字。公子既然也拿我當做朋友,我有一個問題,埋在心裡好些日子,想請公子解答。”
周達尹怔怔:“小姐但說無妨,凡我知道的,定如數告知。”
這段時間,一直有個疑問懸在我的腦海中,越是深究,疑問越是根深蒂固。我推敲着,深深凝視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心口澀然。
“江瑟樓的綁架案,真的是周二叔做的嗎?”
周達尹眼睛一黯,沉默不語。
“那公子你,有沒有旁的想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