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需要多久?”
“不好說。”
二公子露出不悅表情,嘀嘀咕咕:“這郎中水平行不行啊。”
學徒耳朵尖,一聽更不樂意了:“我師傅水平怎麼不行了?這是多種毒素混合,很難查清!再說了……”他突然拔高的語氣卻乍然一頓,随後扁了扁嘴沒有再說。
我看着生奇,想要追問。但學徒已經走回到櫃台後了,拉出一個抽屜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咦,你怎麼坐抽屜裡?”二公子跟着走了過來,沒來由地問。
學徒臉部抽抽,明顯咽下了“關你屁事”四個字,隻暴躁的回複:“什麼抽屜,這是個凳子!”
“凳子?”我也詫異了,剛明明拉開的是抽屜啊。
學徒看我倆瞪着他,不情不願的站起來,又演示了一遍。這次我看清了,原來是看似抽屜,實則拉開後,兩旁的木闆可以翻開垂下立在地上,那抽屜就成了個凳子。
“嘿!這凳子有點意思!”二公子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他不管不顧徑直進了櫃台後面,“叫我看看。”
學徒敢怒不敢言,站在一旁氣鼓鼓。
我瞪一眼二公子。幹啥呢幹啥呢,查案呢還是找樂子呢?
“呵呵,那個,小哥啊,”我隻得擠出笑容,沒話找話化解尴尬,“你昨天說你們醫館很多家具都是傅紀打的,這也是嗎?”
“嗯。”
“這設計很巧妙啊!”
聽我誇贊傅紀,小哥情緒才好了點。“傅師傅做的很多家具,都有這些巧思啊,這有什麼稀奇的。”
“還有哪些啊?”二公子好奇。
許是我倆實在表現的很沒見識,像進城趕集的土老帽,學徒這才收斂起怒意,有意顯擺起來。
他先是走到窗戶前,伸手拉回關上,隻見門闩受到力量震動,竟自動落下,登時,窗戶就闩緊了。又來到角落一張四方桌,将它擡起立在牆邊,那桌子腿上有個榫,拿下後四條腿都輕輕松松的折疊起來了。
我和二公子震驚的模樣令學徒很滿意,他又回到藥櫃前,從一面雕着花的木闆前輕敲幾下,頭頂“砰”的沖出一個抽屜來。
“這些不過是傅師傅最基本的手藝。他呀,做好的木馬能自己走,那梳妝台能藏七八個暗格,我們鋪子後門一推就變了位置,可巧了呢。”學徒收回指向後門的手,表情自得,“不僅如此,還很耐用。就說這個櫃台吧,還是他剛搬來那年做的,你們摸摸,這抽屜,這櫃門,是不是依舊嚴絲合縫?打開關閉順滑的呦,一點不紮手。”
二公子稀奇的摸了又摸,念念有詞:“不錯,不錯,真不錯。早知道請他為我們王……為我家造家具了,我一直想給我那書櫃打造個暗格來着。嗨,這等本事的手藝人,怎麼莫名其妙就死了呢,真可惜啊。”
這話令學徒對二公子觀感好了些,他亦感慨道:“誰說不是呢!傅師傅兩口和朱家人可不一樣,這朱家搬來兩年,和我們街坊都不怎麼打交道。”
我挑挑眉:“朱家,朱承林和妻妾,都不太與街坊來往?”
“是啊,兩年了,說過不超十句話吧。嘿,”學徒露出不屑,“不就是生意做的興旺麼,還不知道用了什麼陰詭手段,倒瞧不起我們窮人了。那倒是搬走呀!說起來就生氣,就在他失蹤前幾日,有一晚我剛剛關了後門走到巷子口,那姓朱的騎馬超過我,莫名盯着我看。我好心和他揮揮手,人家理都沒理就走了!你們說說看!”
聽起來,朱家在街坊中,口碑可不咋地。相較之下,傅紀評價就高多了。
“嗨,倒也不能說傅師傅熱情。他們兩口子吧,都是寡言少語的人。可他對鄰裡鄰居的,多善心呀。這些家具,可都隻收了木材錢。”
二公子聽的噓唏,又問:“那他那些徒弟,就沒有誰繼續幹木匠,幹出點名堂?”
學徒遺憾的搖搖頭:“沒有哇。徒弟都是他搬來之後才招的,他自己失了兒子,也想找人承繼香火和衣缽,所以選的都是小孩子,想着慢慢教麼,卻沒想到……最大的一個十五六歲,木匠活倒是也做得出,可比起師傅,那差遠了。所以那徒弟,也就沒幹這一行了。”
都還是小孩子啊,那就應該和才搬來的朱承林,也沒什麼交集了。
二公子見狀問:“傅紀搬來的時候,就帶着鹦鹉嗎?”
許是今天聊的熱火,學徒皺了皺眉,但還是回答了:“嗯,當時就帶着,也挺寶貝的,養在正房裡。他呀,還怕那些徒弟年紀小下手沒輕沒重傷了鹦鹉,平時都不允許徒弟去他的房間,接觸鹦鹉呢。”
“這麼寵愛呀,那這鹦鹉怎麼忘恩負義,對主子做出那種事?”二公子詫異挑眉。
我看學徒此刻心情不錯,也忍不住了,小聲追問道:“當時到底是怎樣的啊?他中毒故去後,鹦鹉立即就啃食屍體了?”
學徒縮了縮脖子:“哎,那也不是。其實、其實是停靈期間發生的事。”
青朝習俗停靈七日,第三日晚會再次開館,稱為“開光”,其實是預防假死。
“就是開光那時!傅妻想給傅師傅再擦擦臉,不過是出去拿個帕子的時間,回來就看見、就看見……”學徒哆嗦了一下,“它不知怎麼打開的籠子,正在啃食傅師傅的臉和脖子……傅妻當場就吓暈了。”
二公子也快吓暈了,不自覺攀住了我的袖子:“天、天哪!那、那然後呢?”
“外面的徒弟聽見動靜沖進來一看,都、都害怕呀!它在傅師傅死了之後不吃不喝,本以為它是忠鳥通人性呢,誰知道它……”學徒也煞白張臉,舔舔嘴唇,“大家就趕那鳥,可它、它不走啊!”
“夥計!”駭人氛圍中,忽然有人進門喊了聲,二公子嗷一嗓子,徑直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