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确定不夠形成殺機?”
“從描述上來看,似乎隻是拌了幾句嘴。孟秋堂是拂袖離開,到了晚上二人就又一道進出,說說笑笑了。”
照這麼說,友情深厚,張海邦沒有殺人的動機?那他為何會有這麼多可疑之處?
謝甯軒又說道:“還有一點奇怪之處。方向傑一直沒有回府,不知道是否和案件有關。”
“沒有回府?”我吃驚,“昨晚沒有回去?”
“嗯。不僅如此,昨晚我翻了所有人的口供,發現他也壓根沒去書院。”
“他沒去書院?”
“昨晚張海邦說,方向傑年考狀态不佳,自知成績不會好,幾日前就已出現低落的情緒,許是因此沒去。”謝甯軒講述着,又頓了頓,蹙起眉頭,似是有些費解。
“但今天上午在宮裡我碰到了其父,得知他昨晚也不在府中。這就有些奇怪了。”
好友被殺,他卻下落成謎?
等一下,并不是成謎啊,我今天早上不是碰見他和張海邦了嗎?
謝甯軒一聽就挑眉,眯了眯眼:“這麼說,倒是我多慮了?”
“我不明白了,難道你本來懷疑方向傑?”
“那倒不是。依昨晚的情勢來看,兇手應是書院中人之一。方向傑昨天沒來書院,就大可排除他的嫌疑。隻是他上哪去了,好友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見他去孟府吊唁?我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事發突然,他可能都不知道。今早,張海邦或許才給他說呢。”
“也可能吧。”謝甯軒說着,表情并未全然釋懷。
從打架那日看,方向傑似乎并非說話不知忌諱、高傲不知禮節的纨绔子弟,至少當時隔壁不知廉恥的讨論煙花柳巷時,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不過,我想起前兩次偶遇,他對農夫老翁、我和我爹這等平民彬彬有禮的态度,對比被姑娘不慎碰到時冷臉閃躲的舉動,頗有些看不懂。
對此,謝甯軒亦沒想通。
算了,這與本案也沒關系。我搖頭甩開雜念,又問:“孟秋堂那人說話好像不太注意,是不是得罪人了?”
“孟家家世顯赫,書院學生……”
“顯赫?顯赫就能不講理了?孟老昨晚是不是為難你了?”不知為何,我竟脫口。
謝甯軒亦是怔忪,旋即彎了彎嘴角。“畢竟喪子,傷心之下難免失态。我既是京城府丞,早日堪破此案,還死者公道,也是分内之事。”
我垂下眼睫,為自己唐突的言論後悔不已。
邊界線,可别再觸碰邊界線了!
好在謝甯軒沒有抓住不放,他隻繼續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孟府幾年前好像出過一樁醜聞,引起過不小的非議。但應該是他二哥的事兒,和他沒什麼關系。早些年,他也沒在京城讀書。他本人呢,自恃有才,時常出言不遜,對他頗有微詞的人,的确不在少數,昨晚的口供中也體現了這一點。但說來說去,并未發現如此大的殺機。”
“孟秋堂之前還罵過陳堯昇,他二人不對付?”
謝甯軒搖頭:“不至于。陳堯昇作為老師,時有批評學子之舉,引起反感,這不稀奇。加之因沈淵博一案,他的狀元之位來的頗有争議,背後議論的也不止孟秋堂一個。不過陳堯昇的姑母四年前繼位中宮,與聖上琴瑟和諧,孟秋堂不會蠢到當面招惹他。隻是,陳堯昇昨晚的确有獨處的時間段,待錦業寺一行後,是得再深入查查,看他是不是回過房間。”
對呀,頒獎在即,孟秋堂獨自跑到最後一進院中幹嘛?陳堯昇住在此處,本人又有未被目睹的時間線,還被孟秋堂背後蛐蛐……呵,此人也頗有嫌疑啊。
隻是,我還沒搞清,尊貴的狀元閣下,怎麼就到白馬書院來教書了?
“他自己申請的。”
“啊?”我更糊塗了,“為什麼?”
謝甯軒莞爾,眼中劃過絲絲光芒:“羽書還是這麼喜歡一探究竟。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日後再告訴你,可好?”
咳咳。
我立即移開視線,收回不該有的八卦之心。
“那個,嗯,那個,昨晚的口供,就沒有其他可疑之處了嗎?除了他,可還有人離開衆人視線,存在偷偷溜進後院的可能?”
“很多人。”
“啊?”
“白馬書院昨天到場師生一共一百一十二人,命案發生前,三三兩兩分布在前幾個院落。從口供推出,至少有二十多人都曾在案發時段有過單獨的行程,但這些人身上都沒有任何血迹。”
是啊,巨大的BUG——血衣消失之謎還橫在頭頂,我們還沒解決。
一百一十二人,怎麼會……诶,等等,他這麼笃定,是把口供全翻閱了?當真一夜沒睡啊!我說他眼下烏青怎麼更重了!
可即便倦意,他卻依舊闆正□□。
心頭感到絲絲酸楚,我知道,現在能讓他真正卸下盔甲的,唯有馬上破案,救出二公子。
***
天色漸漸壓下,暮色席卷了整片天地,遠方的盤雲山也被吞噬。當前方漸漸有了亮光,我們終于抵達了錦業寺。
較之山下引路的昏黃燭光,錦業寺内,燈火通明。每一處佛堂都跪滿了香客,看穿着打扮,都很華貴。解簽的攤位更是被團團圍着。
果真名聲在外啊。
引路的寺僧見我看呆,面上頗為自豪,小聲向我介紹各個佛堂所供。走到正殿前,他“阿彌陀佛”一聲,就站到在一旁。
咋不走了?停着幹嘛?我懵了,餘光卻掃到謝甯軒正朝佛像恭敬地跪下。
幹啥呢!真來求簽問佛啊!
見我瞪着,謝甯軒拽了拽我的衣袖:“低調行事,莫讓别人發現。”
我一瞧周邊香客都在恭敬跪拜,要麼就是虔誠的搖簽筒。
行吧,我也隻得照貓畫虎。可我的簽居然隻是個“中簽”。
再看謝甯軒,他那簽上竟然是個“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