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得到的描述,不難推出原主的個性,貪玩愛鬧、簡單純真,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小孩子心性。當她興緻勃勃拿着蝴蝶跑入蒲葦叢的時候,她會選擇在哪放飛蝴蝶,才能符合她想要的“風景如畫的地方”?
僅僅是蒲葦叢中?
不,不夠。
她一定會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直到湖邊。身後是綿延望不到頭、随風悠揚着的蒲葦叢,面前是在春風吹拂下,波光粼粼、浮光躍金的湖面。此種美景,不正是放飛美麗蝴蝶的絕佳地段嗎?
謝甯軒亦颔首:“這也就是官府沒有找到她們的原因,因為搜查,也沒有那般深入。”
是的,想必深入蒲葦叢中的原主,壓根就沒聽到外面的動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七個下人遭遇了什麼。
她的一度驚慌,顯然是玩得盡興出來後,空落落的茶寮中不見任何蹤迹後的茫然失措。情緒很快就變得如常,則是因為她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這樣,她在東橘村說過的一句話也就有了解釋——“到了京城見到我爹就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這個傻丫頭或許隻以為下人跑了或者失蹤了,想着到京城求助爹爹尋人即可。
這個時候,我不禁在想,如果當日原主并沒有離開大部隊去放飛蝴蝶,她的七個下人,還會得天花嗎?她們或許早就駕着馬車離開了這附近。
那原主,還會在東橘村落水嗎?東橘村後就是秋水縣,距離京城越來越近了,橙橙,又會施展怎樣的招數?
天花,于橙橙而言,到底算不算是個變數?
“小姐,怎麼沒吃點包子?不合口味嗎?”見我們凝目站在一旁,貼心的垂雲站起身問。
我搖搖頭,心裡還在琢磨謎團。
垂雲低頭看看茶碗,又皺眉道:“這茶有些土腥味,小姐可能喝不慣……垂柳,别給水壺灌水了。咱們還是到下榻的驿站,重新裝水吧。”
說着,她就朝垂柳走去,我趕忙攔住了。
“哪就這麼矯情了,我沒事。垂雲,你别管我,中午你都沒好好吃飯,快去……”
話音一滞,因為垂柳拿着水壺奔了過來。
這一幕落在我的眼中,忽然就沒來由的眼睫一跳。
有如幻燈片演示,眼前蹦現出一個畫面,虛幻、假想中的畫面——七個人圍坐在方桌邊,将水壺中的水輪流倒到茶杯中的畫面。
我不曾經曆這一畫面,原主亦是。畢竟,當時的她,應該正和橙橙在蒲葦叢中放飛蝴蝶。
但就在這一刻,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畫面,盡管是我想象,一定真實發生過。因為它就能解釋,原主的七個下人,為什麼會在茶寮同時發病了。
橙橙,你将毒或者藥,下在大家的水壺裡了,是不是?
十裡驿中,你得知了前有天花的情況,就想出這損招,暗害衆人,對嗎?
輿圖不會标記官道旁的茶寮,而謝甯軒當日派人在十裡驿問過,驿卒也沒有告知橙橙,前路一兩個時辰的馬車腳程後就有個茶寮。
也就是說,橙橙不知道路上有歇腳、喝茶的地方。按照正常趕路的邏輯,大家一定會帶着水壺,以便路上解渴。
橙橙謀求的,自然就是這些同伴,在天花村附近,出現類似天花的症狀,引發恐慌,繼而被官府名正言順的帶走。
可問題是,她和原主,也逃不脫啊!
畢竟,原主走到蒲葦叢突然變卦支使開其他人,且安排他們去不遠處的茶寮,這是個突發的情況,橙橙不可能事先預料。而從到茶寮之前,一行人無一人出現症狀來看,十裡驿出發後,要麼暫時無人喝水,要麼橙橙未在一早就下毒。
但她和原主與大部隊分開之前,一定已經下毒了。
因為分開的時段唯有茶寮那一會兒。偏偏那兒,還不提供茶水。
謝甯軒聽我說完,贊同曰:“雖不能确定橙橙用了什麼,但如當歸一味,大量投放于水中飲下,便會很快引起發熱與紅疹症狀。這就導緻那七個人,在茶寮中喝着水壺中的水,就齊齊中招。”
“這出乎橙橙預料了,是不是?”
“嗯。”謝甯軒沉沉道,“從你們事後的表現來看,恐怕她一早設想,并非這樣。”
那橙橙,到底原本是如何謀劃的?
我與謝甯軒相對而立,靜靜的看着對方。在四目相對的眼波流轉中,慢慢推演出來了。
橙橙恐怕是計劃在行進到中午時,一行人停車吃飯,自然得指望自帶的水壺。她隻需要給每個人都倒上水,自己不喝即可。
等大家出現症狀,她自己跑掉,讓包括原主在内的所有人被人心惶惶、風聲鶴唳的官府一起誤當成天花帶走。
但沒想到,原主的一時興起,将計劃改變了。
那時,她已經下了藥,卻隻能眼睜睜看着藥壺遠離。當時的她,恐怕想不到,茶寮居然沒有茶,以緻另七人閑坐休息喝了那壺水。
喝早了。
那七人果然如同她的設計,真的被抓走了。
可目标人物原主,卻牢牢的和她在一起。此時驚動官府,她自身也難保。這也就是她沒有聲張,先帶着原主離開并安撫原主,日後再圖謀的原因。
眼看快到京城了,橙橙無法,便索性采用了最簡單的推下水的方法——我是穿越了,但其實,原主的确被她害死了。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就說明橙橙在十裡驿得了消息後,短短一晚就拟好了計劃……此人心計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