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被推開,黑衣屬下進來禀告:“他是一個人來的,已經帶到地方。”
“好。”金權颔首,簡短地說,“把她也帶去。”
“将軍,”黑衣屬下遲疑了一下,“見不着她,謝侍郎更會恐慌,才更能應我們要求吧?”
要求,什麼要求?
不就是利用我誘他獨自來,殺掉我們祭祀金寶鴦嗎?
金權道:“甯軒不會輕易答應,除非看見她受傷。帶過去,必要時直接上刑。”
上刑?還要對我上刑?幹什麼啊,到底要利用我,威脅謝甯軒做什麼事啊!
我沒有機會問出口,黑衣屬下大跨步上前,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操,下巴都要脫臼了!
但黑衣屬下并非借此展露威勢,他是為了讓我張口,往嘴裡塞進一個布球。我的舌頭猛然被壓,甚至來不及回縮,以把布球頂出吐出,他就拿布條勒住我的唇間,死死綁于腦後了。
雙重保障,令人□□,和電視劇一點都不一樣。我苦笑着搖頭,心說我怎麼就遇不上那種智障反派?
每個人的行為都邏輯自洽。他們站在他們的角度,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謝甯軒,這次,你我該怎麼自救?金權,你亦是不想傷害的,不是嗎?所以察覺有異,隻是登門警告;所以給聖上彙報幕後之人,也拿掉了他的名字。
你也沒想到吧,光天化日之下,他竟就動手了。不考慮後果,不考慮生死。他亦是抱了必死之心啊。
黑衣男子解開了我雙腿的繩索,讓我自己出門。我知道,四處都是他們的人,憑我,絕跑不出去。索性知趣,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雙腿,就跟着他出了屋子。
雨停了,天色依舊陰沉。
關我的屋子,按照格局,是個柴房。我們現在走在廊下,看方向是往前院走。這好像是個不大的宅子,古舊簡陋,但打掃的幹淨,并不荒廢。
繞過月門,黑衣下屬引我進了一間廳堂,金權、孟秋帆都已經在内了。
“羽書,羽書!”耳旁立時傳來驚叫,我扭頭一看,是謝甯軒亦雙手被縛于身後,綁在一張椅子上。
“唔……唔……”我發不出聲來。黑衣男子扯住了我身後的繩索,将我綁在距離謝甯軒十步之遙的柱子上。我極力掙紮,無濟于事。
“伯父!你恨我則已,這根本和羽書無關!不要為難她了,放開她!”謝甯軒厲聲道,一雙眼定着我身上,眼圈驟紅。
“怎麼和她無關了?你不是與她心心相印,一心要娶她呢麼!”孟秋帆立于門邊,陰恻恻地說,“今個兒還神秘兮兮與聖上見面了?怎麼,請求賜婚了?還是達成女捕快的願景了?真得意啊。”
謝甯軒壓根沒理他,隻緊望着坐在上首的金權:“伯父,我既來了,自任憑你處置。我謝甯軒為人處世,自問無愧于天地,無愧于任何人。你既要将金小姐的死怪罪于我,相信任憑我如何解釋,你也不會聽信了。那就别耽誤時間,要殺要剮直接來,沒必要為難羽書。你放了她,我可以寫信給父王,對你輕判。”
回答的依舊是孟秋帆,帶着濃郁的嘲諷:“輕判?你當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刑部左侍郎呢?在這裡,你是我們的階下囚!我們愛怎麼處置,你得求着我們來!少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态!這女子,和你一個路數,都是尖酸刻薄之輩,也得死!”
謝甯軒臉色陰沉,他終于看向了孟秋帆,露出和我一樣的輕蔑、鄙視。
他冰冷的念:“孟府東廂,湖濱雜草澤下,挖出六具屍體,兩男四女。灑掃下人,有七人入府時健全,同年或眼瞎舌斷,或腕骨骨折,形同廢人。孟秋帆,這都是你母親為了掩蓋你和你弟作為而草菅的人命。我來之前,孟老已經寫完休書,呈遞聖上,請府衙拿人了。”
休妻,孟老休妻了!沒有了诰命夫人的身份,隻要聖上不再刻意壓着,就可對孟夫人問罪了!
殺了六個人,毀了七個人,就是為了滅口!孟夫人,真亦狠毒之輩!
房中所有人都朝孟秋帆看去,包括一直沒有說話的金權。然而孟秋帆無動于衷,似絲毫未将母親遭遇放于心上。
這是生了個什麼怪物,财狼之子尚知母恩!
謝甯軒卻似早就料到,并無驚訝,繼續丢下重磅:“聖上方才下诏發于禮部,革去你武舉人的功名。孟秋帆,自此後,你再也不是……”
話沒說完,孟秋帆已大怒變色。如同電閃雷鳴,他整個人像在蒸鍋中滾過似的,怒火漲紅了他的臉。他一個箭步奔到謝甯軒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咽喉。
試圖掐死我那樣,他又原模原樣對待謝甯軒。
謝甯軒臉色也漸漸憋紅,唯一雙眼,依舊冷寒的望着他,像看路邊的垃圾,嫌惡、漠視。
明明與剛才幾乎一樣的情景,我此刻湧上的擔憂情緒,可比方才濃郁多了。我掙紮着,努力嚎叫着,雖然我發不出聲音。
好在,金權不想讓謝甯軒死在孟秋帆的手上。黑衣男子立即上前,用力拖走了孟秋帆。後者狠厲、絕望的叫罵聲不絕于耳。
謝甯軒重重咳嗽數聲,才緩過勁來,忙向我搖頭:“沒、咳咳、沒事,羽書,我沒事,别、别害怕。”
“你倒真是在乎她,處處為她着想。”金權終于開口了,還是那樣,平靜下帶着倦意。
謝甯軒絲毫未作隐瞞,直言道:“晚輩畢生所愛唯羽書一人,之死靡它。”
我的眼眶也熱了。
“好一個‘之死靡它’,老夫是看出來了。否則也不能綁了她,來脅迫你不是?”
“金伯父,晚輩不明白,您到底想要什麼?孟秋帆這種貨色,您也招緻麾下?又夥同茹貴人,利用陳堯昇彈劾。您若就是想要我的性命,抵給金小姐,拿去便是,何苦繞這彎子?”
金權沉默片刻,歎了口氣。他幽幽道:“老夫一開始,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殺了你?鴦兒在九泉下,就能高興嗎?這女子若為你殉情,到了陰曹地府,你們還是郎情妾意,礙了鴦兒的眼!”
我聽糊塗了,謝甯軒也蹙眉,順勢道:“那就放了羽書!您可以把我屍骨毀了,羽書也尋不到,絕了我二人合葬的念頭,到了九泉下,自是無法團圓。”
金權擡擡眼簾:“你倒是豁達,一點不考慮身後事,隻想讓她活着,隻想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