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蘿道:“此事我沒有告訴表兄,來年開春他便要參加春闱了,還是科考要緊。”
說起此事,韋氏也歎氣,愁眉不展道:“這孩子為了科考,好幾年沒回家了,也不知在京城如何了。”
楊蘿安撫她道:“我前些時日見過表兄,他身體康健,并無什麼不妥,請舅母放心。”
韋氏朝她笑說好,隻是無奈地歎息。
天色漸明,外頭早市的煙火氣慢慢傳了進來。
紀平沉默了良久之後道:“你們今日就待在家裡,哪裡也不許去,等天黑之後,我托人送你們出城,打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
韋氏嗔怪道:“孩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怎麼還把人往外趕?”
紀平哼了聲,“她不打一聲招呼就來,難不成我還要感謝她?”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紀平被韋氏瞪了一眼。
紀平吸了一口氣,道:“如今外頭不太平,城門不許進出,街裡街坊誰不知道咱們家裡的底細?突然間多了兩個女孩,誰不起疑?”
“若是被外頭知道了,指不定惹出什麼亂子來,還是早早離開為妙。”
紀平說的是實話。
楊蘿深知有理,但她還沒查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會離開杭府。
“舅舅,你放心,天黑我和孟離就離開這裡,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但是我在杭府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沒有辦完是不會走的。”
紀平拍案怒道:“你怎麼這麼倔?!”
韋氏極少見紀平發脾氣,猛地被吓一跳。
楊蘿卻面不改色地坐着,“事關重大,我意已決。”
“你、簡直和你娘一個脾氣!”
楊蘿直視紀平,二人對視良久,終究是紀平敗下陣來,閉了閉眼,“罷了,随你吧,隻是你是死是活我都管不了了。”
“是,我明白。”
韋氏道:“你們甥舅兩個好好說話。”
“阿慈,如今杭府裡是不太太平,不管你有什麼事,都等日後再說,這次先聽你舅舅的話,離開杭府吧。”韋氏苦口婆心地勸道。
楊蘿道:“我這次來,就是因為杭府連同整個江南太亂,來收拾這個爛攤子的。”
紀平和韋氏面面相觑,不明白楊蘿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蘿道:“舅舅和舅母做早點,米面糧油價貴,你們的早點攤子,是否也跟着漲價了?”
紀平看着她沒有說話,韋氏偏頭看了自家丈夫一眼,道:“是,如今生意難做,面粉價高,可是咱們做平頭百姓的生意,價高又沒人買,價低又賠本,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楊蘿點頭道:“正是如此,江南這幾年糧價漸長,今年因為低溫凍害,更是減産,供不應求自然價高。”
紀平皺眉道:“你一個小姑娘,說這些做什麼?”
“我說,自然是因為我是為此事而來的,江南布政使趙聰欺上瞞下徇私枉法,若不将這隻蠹蟲除去,豈非是國之大害?”
紀平大驚道:“你如何能妄議朝政?趙聰再怎麼說都是朝廷命官,是你說除就除的嗎?!”
紀平覺得這個侄女的口氣未免也太大了點。
楊蘿笑了笑,“舅舅可以拭目以待,隻是需要舅舅幫個忙。”
“說吧。”
“聽聞趙聰之子趙曦被當街刺殺身亡,可有此事?”
柳大有畢竟是外頭的人,以訛傳訛,總有不盡不實之處,紀平一直在杭府裡頭,聽到的或許更加詳盡可信。
“是有這件事,”說起此事,紀平倒真覺得心有餘悸,“趙曦平日裡招貓逗狗,纨绔無賴,這杭府裡人嫌狗憎,死了也暢快。”
“隻是死得太快了,我們當時在街上根本看不清那飛镖是哪裡來的,一支镖直接射進他的喉管裡,一擊斃命。”
“血濺三尺也莫過于此。”
“所以趙聰封城就是因為趙曦被刺?”
紀平道:“不錯,那刺客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殺掉趙曦的那隻飛镖,聽說镖身上刻了一朵祥雲。”
楊蘿眉頭一皺,“飛雲镖,莫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客關山月?”
孟離偏頭看了過來。
紀平沒聽過這個人,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是趙聰封了城,哪怕此事已經過了三天,也要挖地三尺找出這個刺客。”
趙曦是趙聰唯一的兒子,兒子被殺,做父親的自然悲痛欲絕,想要将刺客大卸八塊也不奇怪。
楊蘿思索片刻,問道:“趙曦死之前,有沒有做過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
“非同尋常?”紀平嗤之以鼻,“趙曦能做錯什麼事情我都不覺得奇怪,就是在賭坊賭輸了錢,都能把賭坊老闆打得殘廢,不也什麼事沒有,照樣出來逍遙快活。”
“除了賭坊老闆,趙曦還打過什麼人?”
紀平敲了敲煙筒,道:“半個月前倒是當街縱馬,踩死了一個進城務工的男人。”
紀平歎了口氣,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輕嗤道:“咱們這些升鬥小民,在那些達官貴人看起來,莫不是命如草芥,死了也是賤命一條,沒什麼關系。”
楊蘿日有所思,還想再問,門外卻傳來一陣劇烈的拍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