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正一把揪住了李覓的衣領。
力道之大,使得後者的身形猛然一晃,險些站不穩。
“做什麼,要動手嗎?”團結的北境舉子一擁而上。
“豎子安敢在此大放厥詞!科舉之制,為朝廷遴選賢才,其規矩森嚴公正。”大理寺正裴辰眉峰如劍,面色冷峻。
“汝這般诋毀污蔑,是何居心?”
斥責聲铿锵有力。
但裴家小兒和其母顯然沒有這麼好的心理素質。
小胖墩寬闊的額頭上,豆大的正汗珠不停地往外冒,他那刻薄的娘,一雙吊梢眼因驚恐瞪得滾圓。
“擲石于衆,唯被擊者方作犬吠之狀也。”有人打抱不平,起哄道。
誰被石頭砸急了,誰才會狗叫。
莫非他便是科舉舞弊參與者中的一員?
雙拳難敵四口,大理寺正一家終究落荒而逃。
“哎!”桂枝兒挽留失敗,憤恨地罵道,“到底是讓他們逃單了,真晦氣!”
大理寺正是吧,她記住了。
“先……桂小娘子,勞您為我們先備些餐食。”身着青素色長袍的王蒲放下竹杖,拖拽着微跛的左足,走到桌前緩緩坐下。
他背脊挺拔如松,神色卻有些迷茫。
事态發展出乎意料,他急需先生答疑解惑。
“消息保真嗎?”桂枝兒端出剛做好地春日槐花餅。
“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揚安學子李覓聞到香氣,顧不上燙,當即就抓起一塊餅往嘴裡塞。
輕咬一口,餅皮酥脆,隻聽“咔嚓” 一聲。
軟糯的内餡裹挾着鮮嫩槐花的芬芳,在舌尖上綻放開來,餅皮些微的焦香與槐花淡雅的甜香交織纏綿,勾得人饞涎欲滴。
仿佛春陽暖煦,盡在其中。
北境舉子們被美食撫慰了焦躁的心,總算鎮靜下來。
一位纖細嬌弱的女學子,用絲帕擦了擦泛紅的眼眶,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這屆科舉試題她答得十分順手,本以為有望取得名次。
“據說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大規模換卷。”揚安學子李覓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譴責道,“誰也不曉得,自己的試卷是否為他人做嫁衣?”
“出了這種事兒,也不知明天春闱榜單還公不公布了?”潑辣圓潤的女學子心直口快。
京城米貴,絕大多數考生趕考的盤纏并不多。
隻夠勉強堅持到放大榜的日子。
若不中,隻管打道回府。
倘有幸科舉中第,那麼收獲的賞金賀禮,也足夠支撐到他們參加殿試、分撥職事。
好在,淩河縣的舉子們手握家鄉豪紳捐贈的車馬費,不用擔憂會露宿街頭。
“揭發此案的内閣盧大學士……”桂枝兒微微停頓,眼中透露出一絲疑惑與思索,“為何要做如此出格之舉呢?”
死谏壯烈,但要以生命為代價。
隻有當君主的決策違背正統、危及蒼生社稷時,才會有臣子挺身而出,不惜觸怒龍顔也要直言進谏。
可為了科舉作弊案,犯不上啊?
“莫非棄一人之命,保全九族?”
“不然。”王蒲搖了搖頭,“主考官失察,也不過被革職,或發配軍台效力,并不累及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