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止瘁還沒來得及呼救,霞察脫下尖帽,用匕首割掉左側發辮,擲在身前。
她目光凜凜,一字一句發誓道:
“我霞察向天地日月起誓,今後但凡主人徐止瘁有所吩咐,我母子三人必拼死為主人求之!若敢違背主人号令、不敬主人,教我母子三人化作遊魚,生生世世在谷水河裡被牛馬鷹隼叼食!”
在匈奴的信仰中,割掉發辮是甘願赴死之意。
而匈奴人最信天地鬼神,尤其信詛咒。這等毒誓,可謂淩厲至極。
徐止瘁雖不懂這些,但眼見霞察神情決絕,口氣更無回旋的餘地。她不免心裡發毛,隻得道:
“這倒不必,大可不必……”
“我就扔了倆石頭,說到底,救了你們的還是你們自己……匈奴人都這麼死心眼嗎?”
徐止瘁心裡嘀咕,卻不好再說。
原來匈奴人素性悍勇殘忍,極重盟約。
此前休屠王與渾邪王立誓,願遁走大漠投奔漢廷。
但他臨時反悔,違背盟誓。因此休屠王死于他人刀下,霞察和兩個兒子雖然難過,但也深信這是報應。
所以,如今霞察一旦立誓,便打算以死報答徐止瘁的救命之恩。
匈奴人無論男女老幼,全員皆兵。他們在馬上征服大漠,隻以武力為尊。
一旦用力量将他們降服,無論原本的身份多麼高貴,匈奴人都自願在新主人前以罪奴自居。
在他們眼裡,這些事乃是天經地義;但在徐止瘁眼裡,想要接受這一點,顯然還需要一些時間。
外面人聲漸去,車子緩緩停下。原來安車已經駛進平陽傳舍前院中了。
有軍官來請徐止瘁下車,但霞察三人也要跟來時,卻被好言勸阻。
徐止瘁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于是就對霞察母子說道:
“沒事,你們先跟他們去歇息。我去去就來。”
霞察三人這才拜别離去。徐止瘁則跟在兩名軍官身後,前往傳舍後院。
遠遠的,她就看見廊下站着一個少年。
這少年約十歲出頭,個子比徐止瘁矮了一截。
但他舉止與同齡人相比,沉靜一如大人。
他一見徐止瘁,隻是微微擡起眼皮,打量她一下,随即又恢複了垂首的姿态。
軍官向二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進大屋内等候。
二人并肩在廊下前行。待離那些将士稍遠後,少年低聲說了句:
“沒成?”
“閉嘴!”
“我說過不容易的。”
“這事都怪桃子!”
“早知道還不如留下,省些腳力。”
“沒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
少年撇嘴歎氣,一副已經不打算和對方争論的樣子。
徐止瘁忽然停步,少年也不由自主停下。
他回頭注視對方。“怎的?”
隻見徐止瘁臉上堆出猶如臉部嚴重抽筋般的笑容,用一雙堪稱閃亮的大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光啊~~~”
徐止瘁用盡平生最溫婉柔膩的語氣,嬌滴滴地朝對方發射着愛心電波。
幸好對方在跟她共同生活的這三年裡,早已熟悉她的言行舉止。
因此,少年現在也隻是眼眶抽搐了一下,便回問:
“又怎的?”
“你還記得吧?當初答應過我的那件事啊~~~”
“……記得。”
少年強忍不适,好不容易才迸出這句回答。
“那請你再對我好生說一遍吧!”
“這是何必!”
徐止瘁一聽,臉色陡變。
認識徐止瘁的人知道,隻有當她臉上不帶一絲表情時,才能完全展現她那美得出奇的相貌。
她居高臨下俯瞰着對方,一字一句道:
“霍光,我再問你一次。你說、還是不說?”
沉默良久,霍光的牙齒與舌頭,極其艱難地才從唇縫間溜出一句:
“苟富貴、無相忘……”
這下子,徐止瘁的臉色頓時從烏雲密布,瞬間化作陽光滿天。
“君乃鴻鹄,我實為燕雀矣!”
大喜之餘,徐止瘁還不忘提醒對方:“既然發過誓,你就一定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一切都靠你了!”
霍光深感無力。他嘟囔道:
“就算是我也勸不上什麼話啊……興許他早就忘了!”
“哦,那你去試他一試?”
霍光看着徐止瘁似笑非笑的臉,決定将這個話題暫時按下不表。
說到底,他也沒有信心能幫對方擋駕。
得到滿意答複的徐止瘁心情稍有好轉。天生非酋體質的自己好不容易抽到一回ssr體驗卡,雖說發揮效力期還得等到三十年後,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強吧!
體驗卡——不,是霍光。他忍不住又道:
“若他真是阿父的……想來咱……他也姓霍,又身居高位,應該不至于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