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婢女們捧來茶果，殷勤地侍候着。

來到這兒半個月左右，霍止瘁才将自己身邊侍候之人的名字、年紀差不多弄明白。

如果換成是在小攤上，她可以不出兩日就将前來幫襯的所有大小主顧們從名字到住址，都弄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包括對方的喜好口味等等。

可是，那時是自己做生意，動力十足。

而現在，換成是别人來侍候她，希望給她留下好印象。這讓霍止瘁自然沒那麼大的興緻。

難不成自己已經習慣了辛苦命？

霍止瘁托着腮，下意識地掃視周圍。

喏，像面前這四個跟自己年齡差不多大小的婢女，都是貼身侍婢。

自己日常進食更衣入睡，都是由她們在旁服侍。

今年都是十五歲，個子較旁人高些的這個叫孟嬰。

和許多奴仆一樣，她父母都不知自己姓什麼，因此隻叫名字，對兒女也是如此。

因為她是頭一個孩子，所以叫孟嬰。

漢代起名也有自己的“梓”“涵”“萱”，像什麼嬰、孺、君、兒之類的，都是時下爛大街的女性起名榜榜一榜二榜三。

在孟嬰身後，長着瓜子臉，手腳勤快的那個婢女叫楚客。

她這名字不是為了紀念屈原，而是因為她的确姓楚，因為母親到外地探親，回來半路上忽然提前作動，生下了她。

為了紀念這事，因此給女兒起名為“客”。

至于婢女田生，那就同樣是一個道理。她不姓田，因為母親下地幹活時在田裡生下她，所以才得了這名字。

讓霍止瘁最先留下印象的，則是那個名為輕塵的婢女。

她長相清秀，話并不多，但做起事來頗為細心。

本以為她的父母是曾經念過書的人，所以才給女兒起了這樣的名字。

沒想到一問之下，霍止瘁才知道，原來在老百姓看來，生的兒女多便不值錢，能養活就算不錯了。

所以他們都盡量會給孩子起賤名，好讓鬼神放松警惕不至于把小孩帶走。

因此輕塵之意，其實就是泥土的意思。

總之，漢代人民起名，主打的就是一個簡單直接，不僅是接地氣，有時更是接地府。

她們有的跟霍止瘁同齡，有的比霍止瘁大一兩歲。

由于已經賣身為奴，因此她們的單身稅自然不用繳納。

想到這裡，讓霍止瘁燃起了希望。

“她們年滿十五了都不用交錢，想來我這個堂堂大将軍之外甥女、骠騎将軍之妹，肯定更沒人敢上門問我要錢，甚至逼我出嫁！要是那些人敢來，先過了他們那一關！”

霍止瘁心底，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句：“雖說隻是名義上的外甥女和妹妹……”

然而這種提醒，已經被看到希望之光的霍止瘁自動忽略，并且一腳踢飛到腦後了。

心情像坐過山車般起伏，從低谷又升至高位的霍止瘁，全然忘了自己剛才到底要作何打算，悠閑地用着茶，繼續眺望着那已經很熟悉的風景。

“女公子若是覺得悶了，咱們便在院裡擺下器具，陪您投壺。或是陪您玩六博？”

面對孟嬰她們的提議，霍止瘁擺擺手，隻道：

“不急。要是待會兒你們想玩，你們投個壺我瞧瞧，投赢者有賞。”

雖然無意下場，但看着下人們在小院中玩樂說笑，可以給這兒枯燥的生活增添一點色彩，自己瞧着也樂呵。

聽霍止瘁這般說，衆人一起答應，又向她道謝。

一聽到霍止瘁要看投壺，當下便有好幾個人摩拳擦掌，希望接下來在對方面前露一露臉。

正當小院裡熱鬧起來時，在院外傳來好些雜聲。

霍止瘁見楚客等人扭頭細聽，神色驚疑，便問：“怎麼？”

“外頭……”

一語末了，小院院門處兩個僮仆匆忙走近，并不入内，朝裡面說了幾句。

之後，楚客從樓下急急忙忙上來禀告：

“女公子，方才少君侯那兒的人來報，說是衛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