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并不作聲,反而定下心來,在旁觀戰。
郭解聽得青這番言語,卻不發話。他手中長劍輕輕一抖,夜色中但見白光點點,好似銀蝶飛舞繞體,将青全身籠罩在劍招之中。
徐止瘁定睛細看,見青手中木棍左一戳、右一截,招式澀滞,毫無章法。幾招過後,他閃避十分緩慢,顯然已剩勉力招架,無還手之力。
徐止瘁見過方才子愈的劍招,端的是迅雷烈風,威猛無匹,變幻出人意表之外,卻于最不經意處一招便置對手于死地。
然而如今看他這位師父的招式,卻是質樸遲鈍,毫無驚人之處。
徐止瘁又是意外,又是擔憂,心想:“再這麼下去,他老爸非死在郭解劍下不可!”
她再看時,隻見郭解手中長劍越發急速,猛刺對手。同時他身形靈動,左騰右閃,好似一頭大鳥在半空中盤旋,竟使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青腳步移動十分緩慢,手中木棍與對方長劍相架,但聽得“嗤”“嗤”幾聲,木屑紛飛,那根樹枝又被削去數寸,已變作一根短棒。
郭解高聲怒喝,長劍連揮,劍招如瀑,一瀉千裡。青依舊是以短棒不急不慢相抗,看着越發笨拙凝重。
她瞧了許久,卻見郭解攻得極之淩厲,但劍尖所指,始終距離青的身上要害總有些許偏差。
再看郭解,雖看不清其神色,但聽他呼喝,聲音中既是驚訝又是憤怒,分明是占不到半點便宜。
徐止瘁很是不解,又想:“郭解眼見就要赢了,怎麼就是赢不了?難道他是故意放過對方的?看着又不像……可是那人的武功瞧着實在不怎麼樣,别說要赢郭解了,連他兒子都比他高明太多!”
徐止瘁哪裡知道,青所用的招式身法,看似笨重遲緩,實則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已是天下武功最高境界。
他一擊一拍,無不蘊含渾厚之力。雖是平平無奇,卻勝在一個穩字,因此以慢打快,竟将郭解制得難以施展自身所長。
郭解越打越是焦急,心道:“他這打法看似呆闆,卻是沒有半點破綻。而且他這劍氣之盛,猶在我之上……若我以之前取勝的招數與他硬拼,必會落敗!”
他這一急,手中劍招接連而至,招招直指對方要害。
青手中短棍照樣是斜刺橫劈,所落的每一下,恰恰是對手攻來之處。
郭解此時已知他了得,因而手中雖有長劍,竟不敢再與其相碰。
如此一來,二人間勝負之勢漸逆。雖然青依舊是身法遲滞,郭解仍是不住急攻,卻是一個氣定神閑,一個心急如焚。
二人雖情勢各異,但一時之間,勝負未分。
齊妪隻看得片刻,便暗暗歡喜。她已知此回徒兒要勝郭解不難,隻是他宅心仁厚,并未痛下殺手,反而留有餘地,亦是以招式向對手表露自己不願與人為敵之意。
子愈更是看得入神。他一身本領,悉數得這位師父真傳。
更兼他聰明絕頂,悟性奇高,因此年紀雖小,已跻身于天下一流高手之列。
但如今親眼見二人交手,方知師父那些古樸無鋒的招數,實則虛懷若谷、無欲則剛。
任對手劍招身法如何兇狠迅捷,剛猛無敵,到了他面前,都得俯首稱臣,無用武之地。
他心中正感歎之際,無意中朝旁一瞥,見樹後紅影一閃,似有異物。
子愈即時警醒,手握劍柄,提防有外敵突襲。
徐止瘁見他們還沒分勝負,忽然聽見一旁山石上的包袱處傳來輕微聲響。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立刻轉身。隻見那隻狐狸不知何時已經竄到石頭上,将包袱結咬開,輕輕叼出裡面一塊烤雞胗,便要開溜。
沒等徐止瘁使出獅吼功,她眼前白光一閃,長劍如駿馬急馳,已刺向那狐狸腦袋。
狐狸撒開四蹄,急忙躍下大石,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她一轉頭,見子愈不再追擊,負劍在後,正在向她冷冷逼視。
“夜半出沒,鬼鬼祟祟。這狐狸是你養的?怪道你一身妖氣,莫非也是山鬼精怪之流?!”
徐止瘁聽他這話,差點沒笑噴。
她想了想,面無表情說道:“像我這樣的美人,怎會是妖物?至少也是個西王母身邊的仙子下凡托生的。你這凡夫俗子,見了本仙,還不快快下跪!”
子愈一愣,歪頭注目于她。
原來他自小俊美聰穎,養尊處優,極得長輩疼愛。身邊諸人,誰都不敢向他嘲諷調侃,更不敢口出惡言。
因此他如今乍然間聽得這般言語,又見對方一本正經,便不知如何回答。
但子愈到底聰明,轉念之間,已知此女是借口頭之語占自己便宜。
他長眉倒豎,喝道:“就憑你這滑頭也敢稱仙子?!我看你跟随郭解,必定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