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姑射山上,一青一灰兩道人影,如盤龍飛鳥,糾纏交鋒;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對少年男女,你推我打,扭作一團。
一邊是驚心動魄,一邊是瞎打亂鬧。一邊是當世兩位大俠以劍招分勝負,一邊是好比小孩子打架。
齊妪兩眼看得徒兒與郭解已鬥得上百招,越看越是過瘾。
她耳中聽得身後二人吵鬧,還以為他們隻是鬥嘴,便頭也不回地叫道:
“你們兩個孩兒,都是一家人,别再吵啦!”
子愈見徐止瘁不依不饒,一副大有與自己拼命的架勢。他甚是惱怒,心道:
“我都不與你一般見識,你還一味胡纏!果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子愈不想再與她相鬥,躲過對方雙拳,雙手朝上一送,欲将對方推開。
誰知他這一伸,手上所握之處異常柔軟,但覺微微隆起,不知是何物。
徐止瘁腦袋裡“轟”的一聲,身子僵硬,整個人都傻了。
她急忙推搡,但對方那雙手臂堅硬如鐵,哪裡推得開。
子愈“咦”了一聲,心中十分納悶:“怎的她心口處卻有兩團物事?莫非她衣衫底下穿有匈奴皮甲護體,但若是皮革所制怎會這般軟?而且觸之生溫?這倒奇了。”
他下意識雙手微微用勁,捏動掌心物,想要一探這胸甲的材質為何如此古怪。卻見面前少女又驚又怒,臉色通紅,破口大罵:
“放手!”
子愈被她這一吼,如同頭頂霹靂響起。他忽然明白過來,大驚失色,急忙縮手。
徐止瘁氣極,右手一揚,結結實實打了少年一記響亮清脆的巴掌。
“無賴!”
若然換作在平時,便是十個徐止瘁也不能近這少年的身旁。更遑論是打對方一記耳光。
可是眼下子愈腦中一片混亂,因此猝不及防,挨了女孩的巴掌。
他自知理虧,也不便解釋,稍一定神,随即躍開。少年捂着臉扭轉頭去,不再看徐止瘁。
兩人各呆在山石左右兩側,壓根不敢瞧向對方的方向。
徐止瘁一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胸前,一邊咬牙切齒将對方本人及其祖宗十八代通通問候了個遍。
每罵一回,最後她還必然沒忘記加上“痞子”“色胚”“小人”等蓋章定論的結語。
子愈聽得一清二楚,他實在忍不住,冷冷說道:
“你罵我便是,敢辱及我家先人,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料他話剛說完,徐止瘁立刻反駁道:
“那你方才對我就算客氣?原來你家家風對女子‘客氣’就是對人動手動腳,果然好教養!”
子愈被她堵得無話可回,更因自己那時的舉動确實極為失禮。無論怎麼瞧,都是自己有錯在先。
因此,他不去理睬對方,調穩氣息,靜立一旁。
二人不約而同閉口不言,夜風習習,陣陣涼意吹拂在徐止瘁發燙的臉頰上。她渾身顫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羞的。
徐止瘁越想越氣,又覺委屈,不由得狠瞪了那邊一眼。
隻見少年扭頭朝向山澗,全然瞧不見他臉色神态如何。
唯見其耳朵上一片绯紅,一直延伸至修長的脖頸下。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那隻狐狸吃完了雞胗,賊心不死,又溜到山石後頭探頭探腦,試圖趁二人不注意時好從包袱裡偷叼食物。
子愈一見它,頓時心頭火起。他心想:
“我平日一向潔身自好,今日卻被她說成是登徒浪子,都是你這頭畜生害的!”
他心念電轉,手中長劍“唰”的連刺數下,令人眼花缭亂,已将那狐狸的進退所在紛紛籠住,令其不得逃跑。
狐狸最是小心警惕的性子,一聽得風聲有異,急忙撤身。
但少年的劍更快,劍花抖落,已然削去它屁股上一大團毛,堪堪見肉。
狐狸驚得亂轉,急忙四下閃避。它身法極快,就連少年的利劍一時也奈何不了它,但已是險象橫生。
徐止瘁聽到動靜,一回頭就看見他持劍急攻狐狸,不禁看傻眼。
“這人是假傻還是真笨?遇見美女就亂摸胸,遇見狐狸就打架?”
眼見狐狸左蹦右跳,有好幾下都差點被劍所刺,徐止瘁擔心起來,連忙喊:
“喂!你别殺它!它又沒惹你!”
子愈不答,劍身顫動,本是直刺出去的一劍,忽爾在中途變道,削向狐狸尾巴。
狐狸縮脖團身,急忙躲過這一劍。誰知此招卻是虛的,子愈手腕輕舒,長劍回刺,砍向狐狸後腦。
狐狸身子翻滾,此劍未中,它卻肚皮朝天,癱倒在山石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