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衆人,她如此利落地一口認下來,反倒叫衆人不知說她什麼才好。
楚客便道:“服侍主人是應該的。隻是,少君侯身邊的那些人都在,咱們再過去攬下,成什麼樣子。”
輕塵“哦”的一聲,連聲道:“既這樣,下回我就不做了。多謝阿姊提醒!”
見她這懵懂模樣,楚客皺起眉頭,正要說話,掃見孟嬰微微搖頭,她這才閉口不言。
待到輕塵去解手時,楚客方才向孟嬰問道:
“你攔我做什麼?她明明是故意巴結少君侯的!”
孟嬰不禁歎了口氣。“你當我沒看見?這個我都知道,隻是,她不做都已經做了,難不成還能把它憑空抹掉?”
楚客一臉不快。“少君侯那邊的人打量我們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她把人家的活搶了去,她們那邊沒準還會以為我們全是一夥,故意這麼幹的!”
孟嬰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也覺得無奈尴尬。
但事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益。
最重要的是,少君侯居然還親自問了輕塵的名字。
這在整個府中,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主人都不曾怪罪對方,她們哪怕想斥責,也無從開口。
楚客說着,又見田生整理着衣架上的衣裳。她忍不住開口道:
“你怎麼也不說話?”
整理好衣裳,田生這才說道:“我做奴仆的,主人如何說,我照做便是。主人如今并未發話,我自然更不該說什麼。”
楚客笑了一笑。“主人哪裡是沒發話?你們都聽見的,連名字都問了。”
田生卻搖頭。“少君侯的話我聽見。我是說,女公子若是發話了,咱們便照辦。”
楚客一愣,她一時倒不曾想起這層。
田生又道:“主人們的事情,哪裡是我們能過問的。咱們做好自己的活計、服侍好主人便是了。其餘的,看老天的意思吧。”
楚客聽她語氣平靜,思來想去,确實如此,也就不再往下說了。
孟嬰沉默,她嘗試回憶兩位主人們的神情和态度,想推測一下事情會如何發展。
霍去病主動問起婢女的姓名,這是第一次。
年輕的男主人對女性感興趣,這在别的府中隻是尋常事;但這事放在霍去病身上,卻足以令家中所有下人們為之側目。
“有了這一回,下回往少君侯跟前湊的人必不會少。隻是……女公子不知是怎麼想的,這可是她的下人……”
思來想去,孟嬰也猜不到霍止瘁會怎麼應對此事。
這陣陣餘波還沒來得及散去消失,很快,更令他們意想不到的後續就來了。
第二日,請安結束後,霍去病回到自己住處,唯獨留下了家丞懷武。
霍去病屏退了一衆僮仆婢女,與懷武在内不知商議何事。
良久,懷武出來之後,以霍去病的名義下了一道賞賜:将四匹綢緞賞給婢女輕塵。
這回,不是一顆石子投進湖裡,而是投下一塊巨石。
它帶來的巨大沖擊,令西院中每個人都深受震撼。
由于太過突然和震驚,因此衆多下人們,一時面對這個意外消息甚至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在衛府中,曾有先例:當年衛青納妾時,被挑中的婢女所獲得的賞賜便是綢緞和簪環。
這下子,霍去病即将納妾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衛府。
下人們之間,尤其是在婢女之中,這個消息的炸裂程度大概堪比匈奴人打進長安并且一屁股坐到未央宮的寶座上自稱漢家天子。
在主人面前,自然無人敢議論此事;可是到了背地裡,下人們說什麼的都有,一時間議論紛紛。
有的人好奇少君侯為何會看上一個不算特别出衆的婢女,有的人則猜這是少君侯故意專挑女公子身邊的人,為的就是警告對方。
因為霍止瘁是她被母親強行塞進車隊裡的事情,早就傳開了。
人人皆知平陽霍家那邊打的是什麼主意,無非就是想把女兒許配給少君侯,到時他們隻停留在表面上的親眷地位,不就徹底坐穩了嗎?
因此少君侯哪個都不選,隻選女公子的侍女,就是想告訴她、告訴所有人:
死了這心吧,選誰都不會選你!
這個推測,得到不少人的贊同。
畢竟,少君侯對于這個繼妹的嫌棄,不管是誰一眼都能看出來。
但礙于生父的面子,不得不收留下她。可這要是對方真敢把那種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霍去病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當一些婢女偷偷溜到西院附近,窺見輕塵的容貌後,她們也從原本的猶豫,變成了以上這個觀點的擁護者。
因為在她們看來,比輕塵漂亮出挑的婢女多得是、比她聰明機靈的也不少。
可是少君侯隻看她一眼就将她定下來,這其中,究竟是由于合眼緣還是因為要警告某人,不問可知。
又或許——是她們心裡的不平在發作。所以她們情願相信後者,也不願承認高高在上的少君侯,會一眼相中這種普通女子。